第53章 【倫常】
秦府的情形與李府并無二致,素耀也簡單檢查了一下棺槨內(nèi)的尸體便離開了。
臨走時,秦老爺還夸贊李方玉,說他得知秦家沒有男丁還特意跑過來幫秦大公子守了三天的靈。誰知,這頭還沒結(jié)束,那邊李方玉的大哥也去了。
到了孫府,三口棺材并排擺放,孟熙喬心中暗暗發(fā)毛。孫府的姥爺夫人都病著,前來見客的是孫府的小姐孫婉玲。這女子眼下泛著烏青,一看便是操勞過度無法好好安眠休息。
李方玉說明了來意,素耀很仔細地查看了三具尸體,孟熙喬忍著胃里的惡心和心中的恐懼,也都依依跟著看了一遍。
孫婉玲將三人引入偏廳奉茶,悠悠地說起自己三個兄弟的死狀,基本與秦李兩家公子一模一樣。
素耀問道:“那位妙玉師父是否也曾指點你家風水?”
“是”,孫婉玲神色緊張地道,“之前府里夜夜鬧鬼,靈堂里的棺材板子總是莫名響動,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拍打,發(fā)出咚咚的撞擊聲……”
她的肩膀抖了兩下看來是真的害怕,又接著道:“妙玉師父命我們砍了幾顆樹,又在幾處位置上埋了銅錢劍和金蠶像之類的法器。后來那些拍棺材板的響動便沒有了,但還是能聽到夜里有什么東西撞門的聲音?!?p> 素耀低聲對孟熙喬說:“這妙玉師父是在院中布了結(jié)界,把鬼物都擋在了外面,其他兩家也是如此?!?p> 孟熙喬問道:“敢問孫小姐,你這三位兄弟出事前可發(fā)生過什么別的事情?”
“別的事情……”,孫婉玲好生回憶了一番,搖搖頭道,“沒什么特別的事?!?p> 她抬起手帕擦眼淚的時候,孟熙喬瞧見她手臂上有兩道細長的傷疤,便問道:“孫小姐,你這三個哥哥都是您父親的正妻所生嗎?”
孫婉玲搖搖頭道:“大哥和三弟是大娘所生,我娘是二房,二哥是三房姨娘所生。”
孟熙喬又問道:“那你的這三個兄弟和大娘三娘,他們平日里待你如何?”
孫婉玲似是愣住了:“……”
李方玉道:“說起這事還真是讓人生氣,孫府家大業(yè)大,三個兒子自然是整日花天酒地不務(wù)正業(yè)??墒峭窳釓男」郧啥拢苄【湍軒蛯O伯父搭打理布莊和織坊的生意。她娘沒的早,家里沒人護著她,時常要被那三個兄弟欺負動輒打罵。婉玲又不敢去她爹那里告狀,告了只能換來下一次被打得更慘。雖說逝者已矣,但他們?nèi)齻€對婉玲……唉……”
孫婉玲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
素耀和孟熙喬互相看看,素耀問道:“孫小姐,你三個兄弟出事前,你可曾去過什么不尋常的地方,或是做過什么不尋常的事,比如在某些不太尋常的地方發(fā)愿之類的?”
“你們……”,孫婉玲猛地站起身道,“你們不會是懷疑我吧?我怎么可能做這樣的事,他們再怎么說也是我的親人,我就算再怎么……”
“就是你這個小賤人!”一個尖酸刻薄的婦人聲從屏風后傳出來。
孫婉玲欠身道:“三娘,真的不是我……”
三姨娘兩眼紅腫,一臉的戾氣,指著孫婉玲道鼻子罵道:“就是你這個小賤人!他們?nèi)齻€要是不死,怎么能輪到你在這當家做主!老爺真是瞎了眼,竟然把里里外外的事情都交給你這個殺人兇手來打理!你還我兒子!”
她罵著便動手去車孫婉玲的衣襟,孫婉玲本就瘦弱,被她一拉扯直接摔在地上,露出的小臂上密密麻麻有十幾條一寸左右的疤痕!
三姨娘又要去扯她,被李方玉和素耀一人一只手制住了,大叫道:“你們給我放開!李方玉,你自己的哥哥不是也死了嗎,你攔著我做什么?!”
孟熙喬去扶孫婉玲站起身,對三姨娘道:“就像你說的,李府和秦府也死了兩位公子,他們與孫小姐又有什么愁怨?”
三姨娘強詞奪理道:“她那是障眼法,家里死了三個男丁她怕自己被懷疑,再殺兩個別家的來迷惑大家!”
李方玉道:“三夫人您冷靜點,這些話妙玉師父在的時候你就不是也都說過了。妙玉師父都說了,此事并非婉玲妹妹所為,您怎么還往她身上埋怨?”
三姨娘甩開李方玉和素耀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道:“妙玉師父說的是非人力所為,可沒說不是她干的!”
李方玉道:“三夫人,妙玉師父都說了,是風水問題,將那些樹砍了以后不是就沒再出過人命了嗎?那些樹都是幾十年的老樹,栽樹的時候婉玲都還沒出生,怎么會是她干的?”
三姨娘沒詞兒了,朝哭作一團的孫婉玲啐了一口道:“小賤人,別讓我找著證據(jù),否則我一定要你給我兒子償命!”
好不容易送走這瘟神,孟熙喬抱歉道:“對不起,我們方才只是想詢問些情況,不想?yún)s給你招來麻煩?!?p> 孫婉玲搖搖頭沒有出聲。
李方玉扶她坐下,道:“不怪你們,這三夫人也不是頭一次這樣?!?p> 素耀問道:“可否帶我去看看被砍了樹的那幾處地方?”
孫婉玲點點頭,招來一名婢女,命她帶著素耀進了內(nèi)府。
孟熙喬起身對孫婉玲拱了拱手,道:“孫小姐,不知在下可否入內(nèi)室單獨與你說幾句話?!?p> “這……”,李方玉大概是覺得他們倆孤男寡女不太妥當。
孟熙喬這才想起自己今日著了男裝,笑笑摘下發(fā)冠道:“在下孟熙喬,也是女子之身,還請孫小姐不必擔心。我只是有些女兒家難為情的事想拜托孫小姐,實在不方便擋著李公子的面說?!?p> 孫婉玲以為孟熙喬有些女子內(nèi)需之事,點點頭請李方玉稍坐片刻,然后引著孟熙喬來到一處小室內(nèi)。
關(guān)起房門,孟熙喬輕輕拉起孫婉玲的手,翻起她的衣袖道:“這些傷,是你自己弄的對不對?”
孫婉玲:“……!”
孟熙喬神色嚴肅道:“你有很嚴重的自殘行為,這是心理疾病?!?p> “你……”,孫婉玲有些羞惱地問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自己弄的?”
孟熙喬淡淡道:“你手臂偏內(nèi)側(cè),明顯是你自己用刀尖劃上去的。婉玲姑娘,告訴我,你到底為什么自殘?”
孫婉玲自嘲似的又哭又笑,最后癱坐在椅子上,道:“是我大哥……你……你看到了幾條傷疤,就意味著他夜里……偷偷去過幾次我的房間……嗚……我同父異母的親哥哥……居然……我想去告訴父親,結(jié)果……卻只換來大娘的毒打和威脅……”
孟熙喬氣得一捶桌子喝道:“簡直是禽獸不如!”
孫婉玲泣不成聲道:“孟姑娘,我真的沒有殺人……我說的也都是真的!就算我要殺人我殺大哥一個就夠了,我何故要殺死另外四個人呢?”
孟熙喬嘆了口氣,問道:“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沒法說過什么特別的事情嗎?”
孫婉玲想了許久,突然神色發(fā)生了一絲變化。
孟熙喬忙問道:“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大約不到兩年前,確實發(fā)生過一件事”,孫婉玲道,“那是我家一個織坊里的姑娘,名叫何秀兒。有一天早上,她被人發(fā)現(xiàn)死在了護城河里,尸體泡了一夜都已經(jīng)快認不出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