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梁好信誓旦旦的答應(yīng)了姚曼書,但是實際情況是:姚曼書走后已經(jīng)三天了,梁好對著手機的通訊錄里的名字躊躇了半天,依舊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開口。
手機上顯示的名字是傅隊長。
梁好一點也不想拜托傅強,一點都不想。畢竟省級重案組成立以后,他們辦理的都是特大案件或連續(xù)殺人案,這件已經(jīng)定性的案件確實有些“微不足道”,而且,重案組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B縣處理案件,很有可能分身無術(shù)。但是,根據(jù)梁好平時對姚曼琪的了解,再加上姚曼書的淚訴,梁好也是對遺書的內(nèi)容感到奇怪不解。
所以,這天梁好再三猶豫之后,她還是決定鼓起勇氣,撥通了的傅強的電話。
果然,冷靜而理智的傅強委婉的表示不太能夠接手這個案子。
“但是……”
傅強還是停頓了一下。他一向是個外冷內(nèi)熱的人,很明顯的,他在幫梁好出主意:“或許……你可以私下請盛陽幫忙。盛陽還在S市,我可以先給盛陽打聲招呼——如果盛陽愿意的話。”
梁好一聽,瞬間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回應(yīng)了。
能和盛陽一起查案,梁好當(dāng)然萬分愿意。但是一想到她前幾天才剛剛決定不再特意勸說盛陽返回重案組,但是現(xiàn)在卻又要請他幫忙,梁好自己都覺得自己太過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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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犯罪學(xué)家徐圣熙將筆跡特征分為八種,第一種是字行的趨向;第二種是字跡傾斜的角度;第三種是字體的大??;第四種是字體的樣式;此外還有整齊或雜亂、連續(xù)或間斷、筆畫的輕重以及運筆的快慢。到了1938年,著名學(xué)者馮文堯在其著作《刑事警察科學(xué)知識全書》中,將筆跡特征分為全部觀察與局部觀察兩種。全部觀察包括十類……呃……哦,不好意思,我又跑題了。”盛陽很自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啰嗦了。
“你完全不用感到抱歉,其實我喜歡聽你說話?!绷汉眯χf?!斑@是個玩笑?!薄鋵嵶詈筮@話完全是梁好看到盛陽困惑的表情后臨時加的。
“所以說,你已經(jīng)在三分鐘之內(nèi)有了答案,對嗎?”梁好饒有興致的問。
“是的。這一點也不難,從這些字:‘我’字的一撇的傾斜角度,‘來’字先寫橫畫再寫一豎畫的特殊習(xí)慣,還有她每個四點水的字在四點之間分布的細節(jié)等方面,我的結(jié)論是寫封遺書的人確實是她本人。而且從運筆上來看,也不存在被脅迫的痕跡?!?p> “好的,謝謝了?!甭牭绞㈥栠@樣說,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了。
今天,在傅強的建議下,梁好還是鼓起了勇氣將鑒定遺書的事情告訴了盛陽,她本來以為盛陽會猶豫,甚至是委婉的拒絕,但是她卻沒有想到盛陽一口就答應(yīng)了。于是下午,她來到盛陽的公寓,將遺書和材料帶給了盛陽。
可是,經(jīng)過盛陽拿著放大鏡進行觀察,盛陽還是得出了以上的結(jié)論。
“這樣看來,姚曼書恐怕要失望了?!?p> “我的建議是……你還是應(yīng)該告訴她實話。如果真的出現(xiàn)了意外線索,我們還可以選擇翻案,到時候我也會幫你。但是現(xiàn)在……我們什么都沒有?!笔㈥栍行┍傅恼f?!盎蛘吣阋部梢宰屗臀艺勔徽??!?p> “除了我,她現(xiàn)在不相信任何人。”梁好無奈笑道。“如果能看到檔案就好了?!?p> “案件是哪個分局負責(zé)的呢?”盛陽問。
“應(yīng)該是隴南分局?!?p> “這樣啊……”盛陽微微緊繃了一下嘴唇,他的表情有點不太自然。“呃……不好意思,我們還是應(yīng)該得到授權(quán),才能去借調(diào)檔案?!?p> “當(dāng)然。我只是隨便說說的,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了!”
梁好說完,兩個人陷入了某種沉默。畢竟梁好來到盛陽家還不過五分鐘,盛陽就已經(jīng)把問題給解決了。
而在沉默的兩分鐘里,梁好還在想著要不要向傅強申請借調(diào)檔案的事情,但是她又覺得這樣有點太麻煩重案組了。而盛陽看著梁好在思考,他卻越來越尷尬,似乎這安靜讓他覺得有點坐立不安。
“呃……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倒杯水或者酸奶吧。”盛陽撓了撓他柔軟的頭發(fā)。
梁好卻突然想到朱智臻告訴過她的,盛陽愛喝酸奶的事情了。梁好索性放下了眼前的困局,不自禁的笑了起來?!熬退崮贪?,謝謝?!?p> “沒問題。酸奶有很豐富的營養(yǎng)!”盛陽興奮的回應(yīng)。
隨后,梁好的目光就一直看著盛陽。在簡單的觀察中,梁好發(fā)現(xiàn)盛陽穿著白色襯衫和褐色的毛線背心,整個人和大學(xué)時期的年輕學(xué)生沒什么兩樣。但是他柔軟的微卷的頭發(fā)比起之前要凌亂一些,而且剛才一進門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了盛陽的黑眼圈非常重,他光潔的臉上也微微冒出來了一層胡渣。雖然比起以往多了一些男人味,但是未免令梁好有些擔(dān)心,盛陽是不是最近沒有休息好。
盛陽打開了冰箱,心思細膩的梁好很驚訝的發(fā)現(xiàn)盛陽的冰箱里面幾乎是空的?!澳闫綍r不太做飯嗎?”
“呃,平常比較忙。如果只有自己的話簡單吃一點就行了。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我才會認真做一些好吃的……”盛陽背對著她說。
“兩個人的時候……”梁好瞬間懵了神?!笆呛团笥??”
“不是,是我媽媽。呃……我沒有女朋友……”盛陽說著,語調(diào)就降了下來。他的語氣好像是受到了欺負似的,梁好有點想笑。
“不過……酸奶也沒有了,我們只能喝水了。”盛陽有些抱歉。
隨后,盛陽將兩杯熱水端了過來。他們隨意的聊起了天。
對于正常人隨意的聊天,盛陽很明顯有些緊張,他的回答極其簡短、生硬,就像是在作報告,而聊到他擅長的,如遇到過的最驚奇的案件、喜歡看的科幻的書籍,盛陽明顯就放松多了,他就像是小孩子一樣滔滔不絕,眼睛里都發(fā)了光。但是,同樣是案件,當(dāng)梁好隨意的聊到傅強他們正在偵破的B縣案件時,盛陽卻像是觸電了一般,他的手猛一抖,杯子里的熱水一下子就濺了出來,撒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沒事吧?”梁好下意識抓住盛陽的手腕想要看一下他的燙傷。而盛陽的手就立刻就縮了回去。
“呃……沒事……我沖洗一下就好了……”盛陽倒吸了一口冷氣,甩了甩手,慌忙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看著盛陽的背影,梁好的目光有些疑惑。她不禁在想盛陽的反應(yīng)也太激烈了,難道……他從來沒有和也別人肢體接觸過?那也太夸張了吧?
梁好一邊笑著想,一邊微微的啜飲了一口滾燙的熱水,隨后,她的目光無意間落到了掛在廚房間旁邊白板上的一張地圖。
梁好看到,地圖上,盛陽用不同顏色的筆在做出了各種形狀不同的標記,各種帶剪頭的關(guān)聯(lián)的線條穿插期中。有三個地點似乎特別重要,被他用叉號特別圈了起來,上面還做了密密麻麻的備注和筆記,總之,從遠處看,整地圖就像是一張精密的蜘蛛網(wǎng)。
而當(dāng)梁好清楚的看到地圖的標題是“B縣行政區(qū)域圖”時,梁好的笑容突然就收斂了,她的心跳幾乎都跳漏了一拍。
“這是……傅隊他們正在處理的案子?B縣爆炸案的?”梁好不可思議的想。
而重新回來的盛陽很明顯了看出了梁好的疑問。他看了看梁好,又看了看自己的地圖,他似乎更加局促了。他下意識的摸了摸紅了一大片的手背,表情變得極不自然——有點害羞,有點尷尬,更有些慌亂,他搶先一步解釋起來:“呃,是……不是……呃……這只是簡單的地理側(cè)寫而已。因為我看新聞報道上說,炸藥的成分是92%的硝化甘油和8%的硝化纖維,所以我擔(dān)心嫌犯會再次制造更大的混亂……當(dāng)然我只是隨便看了新聞……新聞上說的……也許是我想多了……”盛陽說著,急忙將地圖收了起來。
看著盛陽慌亂的模樣,梁好頓時明白他氣色不好的原因了。因為白天要上課,所以盛陽應(yīng)該已經(jīng)熬了好幾天夜了吧……
梁好的目光從地圖上撤了回來。再次看向盛陽的時候,她的臉上掛起了甜美笑容。
對于盛陽最終會選擇教書還是留下,梁好覺得她已經(jīng)找到了答案。
***
從盛陽家里出來后,梁好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和朱智臻通了電話,她想暗自要幫盛陽詢問一下爆炸案的進度,好“隨意”透露給盛陽令他安心。
而第二件事,就是梁好必須把調(diào)查結(jié)果告訴姚曼書。
雖然很殘酷,但是她必須這么做。于是梁好特意選擇了一個僻靜的公園,坐下來冷靜的和姚曼書通了一個電話。
但是,梁好怎么也沒有想到,姚曼書聽到后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足足有兩分鐘,姚曼書那邊很平靜。她似乎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你在聽嗎?”梁好問。
而短暫的沉默過后,姚曼書只是冷靜了問了一句:“既然確定遺書是真的了,那會不會將遺書公開?”
梁好抱歉的給予了否定。畢竟案件已經(jīng)結(jié)案了。
而直至此刻,姚曼書在電話里才突然有了情緒上的反應(yīng)。
電話里,姚曼書先是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了兩聲,而后是一陣失聯(lián)了的沉默,再然后,她發(fā)出粗重的呼吸聲,她的語氣也變得極其古怪:“是不是因為死的人太少了,才不重新翻案的?”——即使是在電話里,梁好也能聽得出她絕望而冰冷的態(tài)度。梁好想安慰她,但是她的安慰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姚曼書已經(jīng)把電話給掛了。梁好再撥打過去,回應(yīng)她的也始終只有無人接聽的“嘟嘟”聲。
梁好看了看她手里的遺書,她能夠理解姚曼書絕望的心情,她便在心里計劃著等到姚曼書氣消了她在好好找她談?wù)劇?p> 接下來的三天,梁好每天都非常忙,但是即便再忙,她還是會每天和朱智臻通電話,并且還抽時間在網(wǎng)上訂了一大堆零食和營養(yǎng)代餐食品,收件人是盛陽,因為她實在有些擔(dān)心盛陽家空蕩蕩的冰箱。此外,她還再三叮囑賣家千萬不要透露寄件人的姓名。做完了這一切,梁好有些激動,她在腦海里腦補了各種盛陽接到快遞時可能會出現(xiàn)的反應(yīng)。
三天后。
這天,梁好終于可以早點回家了。但是,還沒有等到她去找姚曼書,一件更可怕的事就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