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口之家

　　再次審問的時候，胡慶輝一直處于閉口不談的狀態(tài)。他的眼睛四處望著，手不停的在抖，抖動的同時還在做著切菜一般的動作。盛陽覺得他不像是裝的，恐怕他的精神真的有問題。傅強便決定讓精神鑒定專家先對他的精神進行一下評估，再討論接下來的安排。

　　“接下來怎么辦？”胡帥領(lǐng)第一次感覺到喪氣。他鼓足了勁兒抓這個混蛋，結(jié)果人抓到了孩子卻沒救出來，這讓他覺得萬分泄氣。

　　“我想去現(xiàn)場看看?！笔㈥柾蝗徽f?！拔覀冎活欀ズ鷳c輝了，現(xiàn)場都沒有仔細分析，說不定里面會有線索?！?p>　　傅強點了點頭。

　　而就在盛陽準備出發(fā)的時候，傅強叫住了胡帥領(lǐng)?！皫涱I(lǐng)，你送盛陽過去。”

　　***

　　這真的是一間不能叫“住所”房間。

　　一進門，整間屋子都在散發(fā)著令人難以正常呼吸的臭味。

　　胡帥領(lǐng)緊緊的捂住鼻子，眉頭始終沒有辦法松開?！霸趺磥碜ニ臅r候也沒覺得那么臭?！焙鷰涱I(lǐng)說到。

　　而反觀，盛陽卻一點沒有嫌棄的表情，好像什么事也沒有。

　　“你的承受能力不錯，比剛見你那時候進步了！”胡帥領(lǐng)調(diào)侃道。

　　“我只是前兩天淋雨重感冒沒好，聞不到氣味?！笔㈥栍行┎缓靡馑?，抿了抿嘴。

　　“怪不得你的體育不及格，你這身體素質(zhì)這么差，當警察可真不行。”胡帥領(lǐng)說。

　　盛陽愣了一下。

　　“這只是個玩笑，沒有惡意?！焙鷰涱I(lǐng)補充。

　　盛陽承認自己情商確實很低，所以有時候他經(jīng)常聽不出來別人的語氣究竟是玩笑還是諷刺。

　　盛陽不自覺的感到有些不舒服。

　　隨后，他們進入了房間內(nèi)部?？蛷d里，除了一個沙發(fā)，什么正常的生活用品都沒有，因為一個巨大的切割機已經(jīng)占據(jù)了這個客廳的一半面積。

　　“這個家伙也真是個能手。要是把功夫用在正地方多好！”胡帥領(lǐng)搖著頭，他看到這個切割機依舊是老式的需要手動的機器，有點像過去的鍘刀，卡在里面的刀片也極其鋒利。

　　而盛陽卻完全沒有聽胡帥領(lǐng)在說什么。他決心不再在乎胡帥領(lǐng)的話里的真正的情感色彩，就專注于眼前的案子。他觀察著切割機的周圍，他看到在切割機的周圍，零星的有已經(jīng)干掉后發(fā)黑的血液的痕跡。它們有些明顯被清理過，但經(jīng)過魯米諾試劑的測試也已經(jīng)凸顯了出來。滿屋子都是零零散散的詭異的光。

　　“這些DNA都檢驗出來了嗎？”胡帥領(lǐng)也跟著走了過來。

　　“沒有，DNA檢驗基本上沒法那么快?！笔㈥栒f。隨后他在一處墻面處靜止住了?！昂芷婀帧！笔㈥栠呌^察邊自言自語：“本來有些擦掉有些沒有擦掉就已經(jīng)夠奇怪的了，為什么噴濺的方向還這么亂？左墻面的噴濺狀方向性非常明顯，是能來推斷大概的出血的位置，所有的方向連線的交叉點就是傷口的位置——也就是受害者所在的位置。但是這方向也……”

　　“你能不能說話大點聲?！焙鷰涱I(lǐng)不耐煩的說。

　　“我以為你會很討厭我說話。”盛陽小聲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么？”

　　“沒，沒什么?！笔㈥栍悬c尷尬的說，然后他將自己的看法對胡帥領(lǐng)說了出來。

　　“也就是說，兇手在不停的調(diào)整角度來傷害死者？”胡帥領(lǐng)感到疑惑?！斑@不太符合邏輯?！?p>　　“根據(jù)噴濺的數(shù)量，角度，可以推斷出傷口的位置，而根據(jù)傷口的位置，我們可以推斷出兇手的身高，所以我覺得……很有可能不是兇手在調(diào)整角度，而是根本就存在不同的傷害者。因為傷害者的身高不同?！笔㈥栒f著，俯下身子觀察了一下一處出血處?！昂苊黠@，這一處的出血點表明嫌疑人身高要低于胡慶輝?！?p>　　“他老婆？”胡帥領(lǐng)脫口而出。

　　胡帥領(lǐng)陷入了短暫的思考，而后他點了點頭：“沒錯，田幸芳有車，她賣早飯需要開車購買大量早飯食材，她不可能一點都察覺不到自己的車有什么異樣。再加上你之前分析過的，胡慶輝并不討厭他的老婆，所以很有可能田幸芳暗自幫助胡慶輝處理過尸體。而且在凌晨四五點，誰也不會去懷疑推車買早飯的人?！?p>　　“是的，我以前做地理側(cè)寫時也分析過，這幾起案件的拋尸地點距離早市很近。而且，你還記得在審胡慶輝時他說過什么嗎，他說'臟是真的臟，我也不喜歡清理。'我也覺得以他的精神狀態(tài)，做不到消滅證據(jù)這種復雜的事?！?p>　　胡帥領(lǐng)越聽越激動：“怪不得那天她直接就招供，告訴了我們地址，原來她也有份！我現(xiàn)在就給傅隊打電話，讓他們從田幸芳那里突破！”

　　看著胡帥領(lǐng)撥打電話，盛陽打從心里感到一絲奇怪：“這還是他第一次贊同我。”盛陽心里想。但是他也知道，這只是一次小小的認同。就像一個人即使再討厭一個人，那個人也總會有他值得點頭認可的地方一樣，不這并不能消除胡帥領(lǐng)對他的敵意。

　　隨后，胡帥領(lǐng)、盛陽又分別查看了其他的幾處血跡，并檢查了內(nèi)屋的臥室。

　　而查到最后，在臥室的床底下，盛陽從床底下勾出來了一張用來擦血的紙。很明顯，這張紙是飄進床底下的。

　　“那是什么？”胡帥領(lǐng)走過來問。

　　而看著這張紙，盛陽卻陷入了巨大的驚恐。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臉色陡然變得蒼白。他足足陷入某種深思中有兩三分鐘也沒有回答胡帥領(lǐng)。兩三分鐘后，像是確定了自己的推斷非虛，他臉上才逐漸回復了血色。

　　“到底怎么了？”胡帥領(lǐng)不耐煩的督促。

　　盛陽緊繃了下嘴唇，皺著眉頭：“這張紙是從初中課本里撕下來的?！?p>　　“那又怎么樣？”胡帥領(lǐng)說，而剛一說完，他自己不禁也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之中，他似乎頓時就明白了盛陽的意思……

　　***

　　警察局接待室內(nèi)。

　　胡文淵睜著大大的眼睛東張西望，但是他的眼中卻沒有同齡人來到警察局之后的好奇、緊張、或是害怕，他先是很老實的在接待室坐著，在扣自己的手，一會他大概是覺得無聊了，他猛然的站起來，四處的瞪著什么，他圍著茶幾走了一會，走著走著，他無奈的搖頭晃腦了一會，然后令人猝不及防的，他將一個椅子一腳踹到了墻角。

　　盛陽看著這個叫胡文淵的孩子，他的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受。

　　而正觀察著，突然，他感受到了一只手壓在肩膀上的重量，盛陽微微一驚，是朱智臻，她的身后是關(guān)海濱。

　　“田幸芳她對自己做過的事情全部都承認了?！敝熘钦閷κ㈥栒f。

　　“她有沒有說出蔣晴的位置？”盛陽急忙問。

　　朱智臻遺憾的搖了搖頭。

　　“昨天下午她出去進貨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胡慶輝抓了一個年幼的孩子。我覺得她不像是在說謊?！?p>　　“那章程那邊呢？”盛陽依然不肯放棄。

　　而朱智臻還是搖了搖頭?！澳懿榈牡胤蕉疾檫^了?！?p>　　“那……我們只能從這個孩子身上獲得線索了？”盛陽看了一眼接待室里同樣正朝這邊看的胡文淵。

　　“試一試吧。”朱智臻說?！拔覀冏詈镁驮谶@里，而不是審訊室，畢竟他是個孩子。”然后，話音還未落，朱智臻就已經(jīng)打開了接待室的門。

　　盛陽想叫住朱智臻，但是此時的朱智臻已經(jīng)坐在了胡文淵的對面。

　　“阿臻很有和兒童相處的經(jīng)驗。”大抵是看到了盛陽的擔心，關(guān)海濱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旁邊的監(jiān)控室?！拔覀?nèi)ツ抢锏劝?，在這里圍觀只會妨礙阿臻和胡文淵的談話?！?p>　　盛陽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接待室里的朱智臻，他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畢竟，這次的孩子可不是一般正常的孩子……

　　接待室內(nèi)。

　　朱智臻坐在了胡文淵對面，她溫柔而開朗的對他笑了笑：“一天沒吃飯了，餓了嗎？”

　　胡文淵就直直的看著朱智臻，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沒關(guān)系，我給你帶了一瓶飲料和一個漢堡。孩子們都喜歡吃這個。”朱智臻將一瓶可樂和一個漢堡塞進胡文淵的手里。胡文淵看了看，也沒有拒絕。他將可樂打開，猛喝了幾口，然后將漢堡拿了過來，但是漢堡由于包裝膠帶沾的比較嚴，不好打開，胡文淵便憤怒的直接將包裝整個撕了。

　　胡文淵兩三口就吃完了整個漢堡。然后他將垃圾隨意扔在了地上?！拔铱梢宰吡藛幔俊彼嶂碜涌粗熘钦?。

　　“你知道你爸爸做了什么嗎？”朱智臻問。

　　胡文淵點了點頭，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你媽媽很不容易，但是很不幸，她也犯錯了?！?p>　　胡文淵再次點了點頭，“我知道?！?p>　　“那你呢？”

　　“我什么也沒有做?！焙臏Y一臉無辜。

　　“真的嗎？你能不能告訴阿姨，你有沒有去過普瑞大街53號？”

　　胡文淵摸了一下鼻子。頭再次抬起來的時候，他的眼嘴唇上顯現(xiàn)出緊張而興奮的神情：“我忘了。”

　　“‘皮諾基奧效應’，他明顯在說謊?！痹诒O(jiān)控室內(nèi)，盛陽感到自己的雙手都在顫抖。

　　而在接待室內(nèi)。

　　朱智臻依舊不急不躁?！斑@樣，我們來聊一聊你的日常生活吧。你有興趣愛好嗎？”

　　“學習?！焙臏Y忽然諷刺的笑了笑。

　　“成績好嗎？”

　　“倒數(shù)吧?！?p>　　“我小時候成績也倒數(shù)?！敝熘钦樾π?，她表面漫不經(jīng)心的在問，但實際上她已經(jīng)逐漸調(diào)快了語速。

　　“你在學校有朋友嗎？”

　　“我自己。”

　　“你有想過將來干什么嗎？”

　　“隨便?！?p>　　“你在哪里上學呢？”

　　“東寨路初中?！?p>　　“學校位置在哪里呢？”

　　“就在東寨路第一大街唄?！?p>　　“那被綁架的小女孩的位置在哪里呢？”

　　“在……”

　　胡文淵差點就說了出口，但他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胡文淵使勁的咬了咬牙，這使得他的整個口腔都在顫動，然后很快的，不到兩秒鐘，他就恢復了平靜，不僅是平靜，他反而還古怪的笑了起來。

　　“我明天還要上學，我什么時候能走？”胡文淵笑著問。

　　所有人都對胡文淵的笑感到了詫異與驚恐。

　　“不行，這樣下去問不出什么?！苯哟彝猓P(guān)海濱急切的說。

　　“讓我進去吧?！笔㈥柨粗P(guān)海濱。突然說。

　　“不可能。”胡帥領(lǐng)搶先一步說。

　　盛陽卻依舊看著關(guān)海濱，眼神中沒有一絲動搖。

　　關(guān)海濱很少看到盛陽這么堅持自己的主意。

　　“好?！?p>　　關(guān)海濱說，他并沒有考慮太久，因為他相信盛陽的能力。

　　而胡帥領(lǐng)脾氣立刻就上來了，“老關(guān)，我去還差不多！你讓綿陽脾氣的這家伙去對付那個孩子……”

　　關(guān)海濱使勁拍了拍胡帥領(lǐng)的肩膀，以示安撫：“警局可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使具有攻擊性可他也沒有武器?！?p>　　“是啊，我還不至于弱成那樣?！笔㈥栰t腆的笑了一下，回應關(guān)海濱。然后他準備離開。但是離開前，盛陽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他緩慢的轉(zhuǎn)回了身：“我……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盛陽幾乎都不敢看關(guān)海濱的眼睛，他的語氣也從來沒有這么為難：“就是……我和那孩子談話的時候，你們能不能不要在監(jiān)控室進行跟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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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語】

　　下一章被屏蔽了，自認為非常關(guān)鍵的一章結(jié)果怎么改都過不了審。我也就只能劇情簡介了：

　　【下一章大意】：盛陽進入審訊室“套路”胡文淵，但是實際上是用自己的真實經(jīng)歷（因為成績好遭遇校園欺凌、母親精神分裂癥、父親從小缺席）巧妙的讓胡文淵在不知不覺中說出女孩的地點。最終救出了女孩。

　　不過至此，重案組所有人也都知道了盛陽隱藏的秘密（遭遇校園欺凌、可能遺傳精神分裂、從小單親），尤其是胡帥領(lǐng)。盛陽以為大家沒有跟聽，但當知道大家還是跟聽并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后，他尷尬至極，想要離開重案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