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回到自己住處，一座靠近內(nèi)城區(qū)的房子。
房子對面，是一座獨棟商鋪重新裝修而成的小教堂，此時一堆人圍在那里，等著接受洗禮。
幾名成功激發(fā)了圣種，獲得了靈力的本地居民，在前頭現(xiàn)身說法，為大家展示著自己得到了神的眷顧。他們手上發(fā)出了微光，讓眾人發(fā)出陣陣驚嘆聲。
大胡子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那幾人身上的魔力——噢，他們叫靈力，非常微薄，顯然剛剛覺醒不久，大約相當于自己練劍三年后的程度。
自己從十三歲開始練劍，每天從早練到晚，風雨不停。一開始只是自己亂練，后來慢慢就找到了感覺。直到第三年，才感覺到魔力在體內(nèi)的流動。
而那幾個家伙，僅僅去參加了一個儀式，回來后日夜祈禱，幾個月內(nèi)獲得的靈力就趕上了自己苦練三年。
或許接受洗禮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轉(zhuǎn)身進了房子。
這房子不大，一共兩層。一樓原本是商鋪、樓上是住處，店主跑路后就空了出來。
店鋪原來是賣吃的，后面就是廚房，鐵鍋灶臺一應俱全。
大胡子也不會什么烹飪技巧，隨便把幾大片肉干、小米、土豆、大蒜、和一些不知名野菜丟入鍋里一起燉了。
一個小時后，一鍋濃稠的亂燉粥湯，被擺到了店鋪里唯一剩下的一張小桌上。
大胡子坐在桌前，一手抓著粗面包，就著鐵鍋里的濃粥，吃得津津有味。
他對于吃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肉就可以了。
他從小在黑街長大，天天和人打架，就是為了攢錢吃肉。
到十三歲時跟了一個退役的老兵，跟他學了幾招劍術，就是他教給晨曦新兵的那幾下。
學了劍招，他提著一把木劍，竟然打得比他大的混子抱頭鼠竄。
從那之后，他就天天練劍，寒暑不輟。跟著老兵，每個星期能吃上一次肉，練起劍來更有力氣。
一年后老兵死了，人也散了。
可是他還要練劍，需要吃肉，沒錢怎么辦？
他一直覺得，自己其實是幸運的，因為當他在長身體、在練劍、最需要吃肉的時候，戰(zhàn)爭爆發(fā)了。
幾座城市里的貴族老爺們聯(lián)合起來，成立了‘七星海岸城邦聯(lián)盟’——簡稱七星盟。
大胡子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胡子都還沒長長，不知道這個‘盟’是個什么玩意兒。但是他知道，這是個大好事兒。
因為消息出來沒多久，老爺們就開始大肆招兵了。
只要當兵，就有肉吃！
當兵，不就是天天打架么？
打架、吃肉——他的最愛。
后來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這個‘盟’剛成立沒多久，北邊的‘國’就打過來了。
大胡子一直覺得，這‘七星海岸城邦聯(lián)盟’的名稱古里古怪、又臭又長，讓人聽了稀里糊涂；還不如‘晨曦王國’好聽，干凈利落、一聽就明白。
但是為了吃肉，這些都不算什么。
上了戰(zhàn)場，他每一仗都沖鋒在前、撤退在后。。。不是他特別勇敢，而是他的隊伍每一仗都被安排第一個沖上前，或則負責斷后。
后來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所在的隊伍有個別稱，叫做‘炮灰軍團’。
由于他作戰(zhàn)勇敢、劍術不錯，很快被提拔為小隊長。
當了小隊長，可以每天吃到肉干了，于是他練劍練得更勤了。
沒多久就憑著高明的劍術砍了不少人，晉升為中隊長。
在沒有戰(zhàn)事的時候，他被叫到近衛(wèi)步兵團的營地里，讓他教近衛(wèi)兵練劍。
然而近衛(wèi)兵都是富人子弟，哪里看得起他這個賤民，根本沒人愿意跟他學。
他也不在意，樂得自個每天吃肉練劍。
等到戰(zhàn)事再起，他就回到前線去砍人，繼續(xù)在戰(zhàn)陣中磨練技藝。
就這樣，他在最初幾年的戰(zhàn)爭里，從小隊長一路爬到了大隊長的位置，成為了賤民當中的一個奇跡。
而接下來的十多年里，戰(zhàn)爭斷斷續(xù)續(xù)。在沒有仗打的時候，他就去給議會的老爺們當私兵，去砍其他老爺們的私兵，照樣的磨練技藝。
不知不覺中，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對手越來越弱了。
整個議會的老爺們，幾乎每一家的私兵他都砍過，沒一個能打的。
只有在面對晨曦的戰(zhàn)場上，他才能偶爾找到對手。
于是，不知不覺中，他也覺得自己的劍術很厲害了。
直到幾個月前。
在北伐的戰(zhàn)場上，面對敵人騎兵的沖鋒，他施展出了登峰造極的一劍。。。
然后被對手一槍給挑飛，暈死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已經(jīng)成了晨曦軍的俘虜。
他一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向看管他的士兵詢問，那個一招將他擊敗的騎士是誰？
他并非心懷怨恨想要報復，反而是對那人非常感激，他讓自己看到了前面的路！
原來自己多年沒有進步，是自己的問題，而不是前面沒有路。
大胡子淅瀝呼嚕吃完了一鍋粥，擦了擦嘴，靜靜的看著門外，對面教堂那里的熱鬧景象。
這段時間以來，其實他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雖然他的身份還是晨曦軍的俘虜，但已經(jīng)很久沒人提起過了。當初那一戰(zhàn)，晨曦軍接收的降兵、俘虜，有近三千人；如今絕大多數(shù)都已接受洗禮，很多現(xiàn)在都成了晨曦兵。
這間房子就是晨曦軍分配給他的，條件就是讓他去新兵營里，教新兵們練劍。
然而對于他的問題，他們始終只有一個答案：接受洗禮，就能獲得力量，才能變得和那位騎士團的團長一樣強。
他可以感覺到，當他在嘗試教新兵更深入的劍術時，新兵們是真的聽不懂、學不會；而那些旁觀的晨曦軍騎士、隊長們，卻是一副心不在焉、可有可無的心態(tài)。
他們根本看不起自己的劍術，或者說，他們不覺得自己需要學習他大胡子的東西。
大胡子并未感到自卑。他已經(jīng)明白，能夠像那個團長一樣把自己一槍挑飛的人并沒有幾個。自己其實還是很厲害的，只不過不是最厲害的罷了。
這些晨曦的老兵之所以不屑于學習自己的東西，是因為他們有更好的選擇。
接受了洗禮，就等于是走上了另一條道路，和他原本練的東西不同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就算騎士們愿意學他的劍術，也多半學不會。
那如果他接受洗禮，是不是等于就要拋棄掉之前的一切？
他二十年來勤練不輟的劍術都沒用了？
這讓他很猶豫。
他不想放棄自己的劍術，可是他已經(jīng)陷入了瓶頸，幾個月來都沒什么進展了。
不久前一個老頭找到他，說他現(xiàn)在很危險：如果一直這樣沒進展還好，一但突破的話，那就大事不妙，很可能沒命了。
老頭說他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就是從此不再練劍，或則說不再尋求突破。
第二條就是去教堂接受洗禮。
老頭看起來很誠懇，他說的應該是真的。
他以前當私兵時也聽人說過，之所以沒人比他厲害，是因為比他厲害的人都瘋了、死了。
他關上了門，躺在木板床上。
腦袋里各種思緒紛至沓來，一個說應該去洗禮、一個說不能去。。。
反反復復好久才終于睡去。
第二天早上。
他天未亮就來到了小教堂，第一個走了進去。
教堂里，不久前見過的老頭已經(jīng)站在那里，好像專門在等他。
老頭見到他進來，露出了仁慈的微笑。
“你來了?！?p> “你知道我今天要來？”大胡子奇怪的看著老頭。
老頭搖著頭道：“我又不是神，怎么會知道你什么時候來。我只是在這里等了幾天了。。?！?p> “那你怎么知道我會來？”大胡子按照老頭的指示，有些別扭地跪坐在祭臺前。
祭臺上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塊一米見方的灰色石頭，上面雕刻了一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圖案。
倒是后方的墻壁上，刻滿了浮雕：一群人物形象，行走在一條道路上，一路和各種動物、怪物、惡魔等敵人的戰(zhàn)爭場面。。。最上方是一輪太陽，照亮了人們前進的道路，給他們指引方向。
大胡子知道，那輪太陽就代表著指引者。
幾根蠟燭圍繞著祭臺，一一被點燃。
“我猜你總要來試試看的?！?p> 老頭指揮著十幾名神術師，關上了教堂的大門，圍在了周圍，口中念念有詞。
“我們現(xiàn)在為你進行洗禮，你什么都不要想，放開心神，接受圣光降臨。。?！?p> 大胡子跪在原地，閉著眼睛，嘗試放空腦袋。
老頭和神術師們在他周圍念誦著經(jīng)文。一陣陣的靈力波動開始彌漫在空氣中，隨著眾人的誦音漸漸趨于一致。
很快的大胡子發(fā)現(xiàn)，前面的大石頭似乎‘醒了過來’，開始散發(fā)出另一股靈力波動。
眾人念誦得更加的專注、虔誠。
這股新的靈力波動漫延到了整個教堂內(nèi)的空間，將所有人包裹了進去。
大胡子渾身猛然一震，他忽然感覺到，一股龐大的意志從冥冥中降臨到了自己腦海之中。
這股意志彷佛一只大手，手掌中央托著一顆小石子，向他伸了過來。
他沒有聽到聲音，但他感覺到了那股意志傳達的意思。
“它將成為你堅定的意志基石，在未來的狂風巨浪之中，再無傾覆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