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滴水融入河流,鐲子上沒有出現(xiàn)任何缺口。
下一瞬,鐲子倏地收緊,變成了赤色。
忘塵那日在梧桐樹上感受到的磅礴之力,再次不受控制地襲上全身。
就是這樣,忘塵心中大喜。
看來她猜的沒錯,只要破壞這個鐲子,就會有強大的力量涌動!
雖然根據(jù)藍露和長玠對她的警告,這種力量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是在這種境地下,再壞的力量,于她而言,都是救命稻草。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有黑紅色的霧氣從鐲子里傾瀉而出,旋風一般鉆進了忘塵的胸口。
兩只蝙蝠精見狀,暗道不妙,只是為時已晚——
忘塵的法力急劇提升,不僅是他們二人按不住她,就連她自己也難以掌控這股力量,像是失去理智般,胡亂出招。
不消片刻,束住忘塵的繩子已經盡數(shù)斷裂。
拿著酸蝕草的蝙蝠精反應最快,他用力將酸蝕草甩向忘塵。
忘塵還在和那股力量做斗爭,手腳不聽使喚,一時間竟躲避不及。
瞳孔驟然緊縮,忘塵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電光火石之間——
一陣怪風突然從她斜后方襲來!
忘塵只覺眼前一晃,所有的紫色汁液擦著她的臉皮,被怪風吹了回去。
緊接著,凄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循聲望去,兩個蝙蝠精身上已經被腐蝕出了幾個大洞,正化成血水,往下直流。
與此同時,一個黑影堪堪落在忘塵身旁,掌心對準前方,“呼——”
紅色的火焰帶著雷霆之怒,襲向蝙蝠精。慘叫聲戛然而止,蝙蝠精倏然化作兩團灰燼,被風吹散在空中。
“大黑!”忘塵又驚又喜。
玄祉回過頭,剛才的威勢還沒有全然斂去。而他看向忘塵的目光里,已經帶上了溫和的關切。
“沒事吧,傷到哪里了沒有?”
聽到這話,忘塵有點委屈的把手拿出來,想給他看上面的口子。
手還沒伸到他面前,體內的力量猛地翻攪,忘塵后背一僵,不受控制的往旁邊歪去。
玄祉見狀,連忙往前走幾步,扶住忘塵的肩頭,他的手掌和忘塵肩膀接觸的地方,泛起微微紅光。
不出片刻,忘塵體內亂竄的力量慢慢消停了下來。
手背上的蝕傷則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在了一起。
和長玠用法力幫她壓制住的方式不同,玄祉給她的感覺,更多是在引導那些凌亂的力量,讓它們在她體內有序的運轉。
這樣靈敏的身手,這樣渾厚的內力。
忘塵總覺得,玄祉似乎和在天上的時候,不大一樣。
“謝謝你大黑?!贝枪闪α繌氐追€(wěn)定,忘塵感激地抱住了玄祉的胳膊,心里一陣后怕。
“我以為我死定了,能在這遇見你真好!”
感覺到手臂上的重量,玄祉低頭,輕拍她的后背:“沒事了,都沒事了?!?p> 好一會,忘塵才漸漸從恐懼中緩過勁來。
“對了!”忘塵突然想起什么,仰起頭,好奇的看他:“大黑怎么會在魔界?”
玄祉聞言,神色微不自然。他直起身子,看向平靜無波的河面。
“是父君讓我來魔界看看,觀察魔界的動靜。說來也巧,我剛一下來,便看到兩個妖精要對你不利。”
說著,玄祉低下頭,笑著揉了揉忘塵的腦袋:“第三次了,合作愉快?!?p> 那是一張極為俊美文雅,又不失英銳之氣的面容。
眉如墨畫,一雙細長的桃花眼,漾著惑人心神的笑意。眉心的朱砂痣,更是如同白玉上的紅寶石。
看得忘塵微微出神,不覺想起話本子上的一句詩——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真是好看啊,不知道什么樣驚世駭俗的女神仙,能有幸與他站在一起。
忘塵暗自想著,往后退了退。
玄祉被她看得有些不明所以:“我臉上是有什么東西?”
“沒?!蓖鼔m笑了笑。
她可不會承認,自己只是在犯花癡。
看看四下的環(huán)境,忘塵覺得不宜再多待,沖著玄祉拱了拱手道:“我可能該回去了,三殿下還不知道我的情況?!?p> 玄祉點點頭:“我送你回凡間?!?p> 到凡間時,玄祉帶她落在了一個偏僻的角落。
忘塵不解的看他:“何不直接落在三殿下旁邊?”
玄祉搖頭,認真的注視著她:“我此次去魔界,是秘密查訪,不能讓旁人知曉。”
“連三殿下都不行嗎?”忘塵困惑的問。
“不行。”玄祉淡淡回答。
這天君的指令還真是奇怪,都是替天族辦事,咋還瞞這瞞那的,難為玄祉了。忘塵暗自嘀咕。想了想,她很夠義氣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好,我知道了。我會替大黑保密,絕對不告訴任何人。”
說完,忘塵鄭重的一揖,趕忙朝客棧的方向走去。
玄祉望著她的背影,視線復雜的落在她手腕處的鐲子上,面上的溫和漸漸褪去,唇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凡間的天蒙蒙亮,街道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只有零落的幾個早點鋪子,剛剛開門。
鋪子前的落葉還沒有掃去,被涼涼的晨風一吹,擦著的地面打著一個又一個的圈兒。
忘塵被這濕冷的風吹的有點難受,她吸了吸鼻子,攏緊身上的衣服,心里惴惴不安得揣測長玠見她的反應。
是會怒氣沖天,或是冷臉白她,或是讓她滾蛋,還是會失望透頂……
這樣想著,忘塵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到最后,徹底停了下來。
“唉——”
她使勁嘆了口氣,心上仿佛壓了一塊巨石,怎么想都不舒服。冷風灌進她的衣衫,她無奈的抬起頭,整個人立時僵住了——
冷清筆直的街道上,長玠正垂手站在風中,靜靜地看她。
秋日金燦燦的朝陽,自他身后升起,在他身上投下第一縷光芒。他就這樣沐著耀眼的光華,朝她信步走來。
一時間,忘塵竟不知道,他周身的光暈真的是朝陽,還是他身上由內而外透出的光輝。
她就那樣訥訥站在那里,一步也沒有向前。直到他來到她面前,忘塵這才怯生生的抬眼。
不過是一夜未見,他整個人看上去卻憔悴地不像話。唇上像是凋零的蘭花,慘白的沒有一絲顏色,就連身后的絢麗的朝陽,也未能給他染上半分血色。
忘塵的心,不由自主的抽疼了一下。
她挪開目光,正猶豫著該如何開口——
身上一暖,竟是撞進了一個結實的懷抱。
長玠將她抱的那樣緊,緊得忘塵可以清晰的聽到他的心跳,以及他急促的呼吸。這種感覺并不好,忘塵被勒得幾近窒息。
她用力推他,他卻抱的愈發(fā)緊了。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眽阂值穆曇舻统劣炙粏?。
忘塵心頭一滯,這種感覺太過熟悉。熟悉到她想要直呼他的名字。她努力控制住這種以下犯上的想法,生硬的說:
“殿……殿下,你沒事吧?”
“別再離開我了,永遠。你答應我,現(xiàn)在就答應我?!?p> 長玠松開忘塵,抓住她的手臂,目光沉沉的看她。崩潰的情緒如同洪水一般,決堤而下。
忘塵不覺有些傻眼,他這個樣子讓她極不習慣。
這還是那個冷靜自持的三殿下么?
莫不是被什么臟東西附身了?
長玠見她不說話,又把她撈進懷里,死死按住她的后背,仿佛要把她按進他的心臟。好像只要那樣,他才能確保她永遠不會離開自己。
“我真是怕,我怕我稍一松手,你就會消失不見。像以前那樣,棄我而去……”
顫抖的聲音通過緊貼的身體,震動著忘塵的骨骼。
像以前那樣……她聽得一頭霧水。
“我只是個仙娥,哪里有權利棄你而去。你不棄我,不就行了?!?p> 忘塵伸手抱住了他,撫了撫他的后背。
唉,下次真不能亂跑了,看把倒霉孩子氣得,腦子都氣出毛病來了。
不對,他是不是裝的?難道這話是一種暗示。暗示她,如果下次再亂跑,他就把她扔了。
嗯……一定是這樣沒錯。
呵,陰險的男人!幸好她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