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墜馬

　　“黃大人，今日是軍師推算出的難得一見的吉日，公主死時死不瞑目怨氣極大，找了許多和尚道士誦經做法這才勉強下葬，若是隨便改了日子，只怕是要不得安生啊。”梁起披著蓑衣帶著裘帽穿著厚實的狐皮披風，除了一雙眼睛，其他地方都裹得嚴嚴實實的，再者他自小生在這里，對這里的嚴寒早就習慣了，這會兒并不覺得冷，還有，改日子？這怎么可能！他們可是特意挑了這個風雪交加的天兒，這樣的天開棺，才應景嘛！

　　“這……”黃有德心里也有些發(fā)怵，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臉，再想想劉瑾和那滿院的丫鬟，只好無奈的跟著繼續(xù)走。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他終于聽見梁起說：到了。黃有德簡直激動地要熱淚盈眶啊，到了就好，趕緊將棺開出來趕緊回去，他簡直快要凍死了！

　　黃有德不知道，這樣的天氣想要掘開深埋在地下的棺可是不容易的，土地都凍得比冰塊還硬的，一隊士兵七手八腳的挖了好久好久，連午膳都沒有用，一直挖到申時初，才終于算是挖出了劉翎的棺，黃有德看著那漆黑帶著暗紅色花紋的棺，只覺得自己與那死人仿佛也無甚差別了。

　　梁起看著凍得臉色青白嘴唇發(fā)紫的黃有德，氣定神閑的說：“開棺，叫黃大人親眼瞧見，公主確實完好無損?！?p>　　黃有德一聽還要開棺，立時更加不愿了：“君、君侯，這就不必了吧?！彼呀泝龅寐曇舳奸_始發(fā)抖了，再多呆一會兒，可能就真的要凍死了，再說了人都死了，說什么完好無損，哪還有意義？

　　“怎么不必，”梁起不贊同：“今日正式將公主遺體交給大人，自然要好好的看看清楚，公主千金之軀，若是日后有什么不妥，咱們也好說的清楚?！绷浩疬@意思表達的很清楚，人今天既然交給你們了，我就要瞥的干干凈凈，以后哪里不好那全是你們的責任，我們梁家今天就要撇干凈！

　　黃有德無奈，只得同意了梁起的提議，他心知再爭下去也是不能如愿的，有這時間爭論這個，還是抓緊時間早點開棺吧！士兵們丟下鋤頭鎬頭等挖土的工具，抄起刀劍開始開棺，刀劍與棺木上的鐵釘繁復摩擦，發(fā)出一陣陣讓人牙酸的聲音，黃有德聽得不住的搓手跺腳，又凍了好一會兒，終于把棺蓋撬開了，梁起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道：“黃大人，請吧?！?p>　　黃有德心中覺得晦氣，卻又無奈，只得朝那木棺前進兩步，伸長了脖子往棺里瞥了一眼，已經死了近兩個月的劉翎尸身一點都沒有變化，依然還保持著生前的容貌，只是臉色青黑嘴唇發(fā)紫，一看便知是中毒而死。黃有德只看了一眼便覺得脊背發(fā)涼，正欲后退，卻突然聽見身后的士兵小聲說：“這兩個月了容貌依舊如生，這……”

　　“休得胡言！”梁起呵斥，阻止了士兵接下來的話，他問黃有德：“黃大人可看好了？”

　　“看好了，看好了！”黃有德趕緊后退兩步，陪著笑臉道：“都、都好，都好，咱們回吧，回吧！”黃有德凍得上下牙不住的打架，那臉色比之躺在棺里的劉翎也好不了多少了。

　　“那就好，蓋棺，回！”梁起大手一揮，今天的開棺終于算是告一段落了，士兵們又重新蓋好了棺蓋，將棺材抬上馬車，一行人終于踏上了回程，黃有德重新騎上馬往回走，簡直激動地要哭了?；蛟S是凍得太狠了，黃有德給凍得有些失去理智了，他哆哆嗦嗦的爬上馬對梁起說：“君侯，這實在太冷了，咱們還是走快些，早些回去吧?！?p>　　“走快些？”梁起沉吟了一會兒，答：“可以，只是后邊的士兵拉著公主的棺肯定走不快，我們可以快些走，黃大人先請吧?！?p>　　“是，是，都聽君侯的安排！”黃有德才不管后頭的士兵怎么樣呢，他只要快點回去就好了，他實在沒有力氣再多說話了，聽了梁起的話，他立刻揮鞭打馬，率先朝前沖去，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凍成了一塊冰塊兒，幾乎連韁繩都握不緊了。

　　梁起看見他沖出去，冷笑了一聲也跟著打馬向前，兩人很快便消失了。眼看著黃有德在前面歪歪斜斜的騎著馬，梁起在身后不緊不慢的跟著，不知道該說這黃有德藝高人膽大好呢，還是沒腦子好呢，這樣大的雪，路面皆是積雪和薄冰，人與馬走在上頭原本就打滑，若非他胯下那匹是久經沙場的戰(zhàn)馬，他這會兒估計早就摔倒了。

　　不過……

　　梁起看著他在前頭歪歪斜斜的樣子，想著是叫他摔個輕的嚇嚇他好呢，還是干脆斷胳膊斷腿教他好好吃吃苦頭，同時也給洛陽那邊一個警告好呢？這邊梁起正盤算著，那邊黃有德卻是覺得實在不行了，方才他一直勉力騎著，因為路太滑了馬走的也不穩(wěn)，他原本就不善馬術，如今這樣的路，即便是冷他也只能慢下來點了，畢竟若是從這樣疾馳的高大的戰(zhàn)馬上摔下去，不死也得殘廢嘍。

　　這樣想著，他便拉了拉韁繩試圖教馬慢下來，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原本已經放慢腳步的馬兒突然開始撒腿狂奔，比頭先跑的還快，黃有德一時不備被嚇了一跳，正欲勒馬停下的時候，出乎意料的事情發(fā)生了，馬身突然往右一斜，整匹馬連帶著騎在馬背上的他就這么摔倒了，在結冰的路面上滑出去幾米遠，沉重的馬重重的砸在他的右腿上，還壓著他的腿往前滑行，或許是事情發(fā)生的太快了，又或許是黃有德凍得腦子和身體都迷糊了，他好像沒有反應過來一樣，直到馬嘶鳴掙扎著爬起來向前幾步，他低下頭明明白白的看見自己那條呈現(xiàn)詭異角度的右腿，他才覺得眼前一黑劇痛終于襲來，那種痛苦簡直無法言表，他只來得及哀嚎了一聲，便昏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