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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們

撰史寫志庭

者們 求為是非 2005 2020-03-18 10:57:35

  文淵閣樓掛千硯,歷代有名的大學(xué)士都會將自己的硯臺掛在文淵閣頂,因此每每有人路過文淵閣都會聞到一絲彌漫的墨香,遂或入閣聽書,或登門取文,或聞訊高人,或求拜為師。里面曾發(fā)生了不少故事。

  傳說靜帝自退位以后,每日有一半時間都要花在到文淵閣聽取史官撰書上。

  石中靖盯著薛明陽的那個門童,覺得此人動作神態(tài)忸怩作態(tài),接著看著薛明陽公在自己的桌前頭也不抬的觀書卷,那童子也正為他磨墨潤筆。

  石中靖也曉得十二時正驚天變就起始于文淵閣閣樓頂,但他沒心思思考與他無關(guān)的朝廷大事,他知道文淵閣的撰史寫志庭就在緊挨著頂樓的地方。

  撰史寫志庭內(nèi)記錄有幾乎所有州縣的所有縣志歷史,他知道,也只有在文淵閣才有可能尋取到清姑關(guān)的往事,才有可能知曉他家族被滅門之謎。

  他假托朱之臻的命令,求薛明陽公賜他撰史寫志庭的鑰匙。

  薛明陽抬頭看他一眼,“你現(xiàn)在為他做事了?”

  “迫不得已,煩請明陽公見諒。”

  薛明陽不知道這次朱之臻又想搞什么名堂,但他又不能不答應(yīng),即使他拒絕朱之臻,他也明白朱之臻很快就能從皇帝那取得口諭。

  到了那時,他這已待了近四十年的文淵閣失去的可能更多。

  他命那門童領(lǐng)著石中靖去。

  石中靖緣兩道回旋樓梯,過幾處清幽廊道,學(xué)士進進出出;有那么一刻,他也想成為這些人中的一位,絞盡腦汁為這個國家做出些貢獻。

  可他轉(zhuǎn)念,也許,天漢本就不需要他的參與就能發(fā)展得很好。

  那個門童走路細碎,顯然是書讀的太多,人變得過分的雅,這就是過了頭了。

  仿佛一個女人。

  “中靖先生,前面就到了,”門童回頭瞧他,眼睛上的眉毛漆黑纖細。

  石中靖點點頭,忍住煩惡。

  他驚訝地看著撰史寫志庭,發(fā)覺里面烏煙瘴氣,散發(fā)著一股人許久未曾洗澡的怪味,一個個童子跑來跑去,手里掂量著各種各樣千奇百怪各色的紙張,傳給這個傳給那個,一個個簡單的桌子鋪滿了整個大廳。

  他回頭想問薛明陽的門童這里究竟是不是撰史寫志庭,可那童子已經(jīng)噠噠地走了。

  他又回頭看。

  桌前盡是一個個身材臃腫擠壓官服的巨胖,他們帶著高帽,眼鏡陷進耳朵的嘟肉里,神態(tài)倨傲而無敵,顯得空洞無情,面色紅潤得像剛剛用過蒸浴。

  他們手一揮,幾個童子就趴在他們腳底下。他們伸食指,童子們?yōu)樗麄兌瞬?;他們伸小指,童子們退下;他們拇指一橫,童子們欣喜地在地上打滾,博得這些人微微一笑。

  石中靖訝然間問向一個桌子上的史官,“這里是撰史寫志庭?”

  “不是!”

  “那這是哪里?”

  “這里可以是一切地方?!迸肿由衩氐卣f,石中靖發(fā)現(xiàn)他腦袋很大。

  巨胖繼續(xù)講,“如果你要來審核奏章,就去一樓,如果要聊天,就去二樓,這里是七樓,只用來收集各地州縣志與野史,沒有聊天的功能。”

  “可你剛才不是講話了嗎?”石中靖問道。

  “聊天的功能這里本來沒有,是你這家伙一來賦予這個房間的?!笔饭倬従彽溃贿厪男渲刑统鋈硖鞎粯拥木磔S。

  他伸來中指,一個小童子立刻過來,拿了卷軸。

  石中靖發(fā)覺史官的腳是光著的,他扭動腳趾,小童子觀察一會他腳趾的形狀,立刻往北偏東的方向走,準(zhǔn)確無誤地在桌海中找到一位撰史官。

  “卷軸上寫了什么?”石中靖問。

  “一些疏漏,對比了不同版本的野史后,我決定將幽泉關(guān)陳嵐縣第六任縣令的家庭狀況改成兩子一女,其中一人是私生子,是在陳嵐縣一六院中誕生的,那是家紅館?!?p>  石中靖開始感到一股壓抑。

  他悄悄問清姑關(guān)的總志歷史現(xiàn)在在哪里,有沒有一個書柜藏著這部州關(guān)史。

  “這里沒有書,也沒有書柜。”肥胖的史官打了個哈欠,惡劣的口臭從中飄出。

  “那你們怎么記憶歷史?”

  石中靖剛一問完,恍然大悟,他盯著面前這個奇特的胖子,以及所有被庭內(nèi)童子們奉若神明的其他胖子。

  “我們記在腦子里?!贝巳司従彽馈?p>  石中靖神色黯然,便要離去。

  “為何要走?”那人問。

  “我不相信人的腦子。”石中靖道。

  “錯了?!蹦侨说溃澳愠四X子外,什么都不是,即便是書籍,也不過是腦子,和人有關(guān)的都是腦子的產(chǎn)物,包括這張桌子,沒有腦子也做不出來?!?p>  “可你為什么不寫下來呢?”石中靖問。

  “因為沒有必要?!蹦侨说?,“你肯定認(rèn)為把歷史寫在書上就不會有混淆和錯誤了,恰恰相反,越寫在紙上的東西越有迷惑性,因為它不變了,你覺得它不變,所以就是確定的歷史了,是不是這樣呢?當(dāng)然不是。歷史家們,我想,都喜歡利用這種迷惑性發(fā)揮些私貨。”

  “如果我想寫假的歷史,我寫在紙上跟我說給你聽,你當(dāng)然愿意看紙上的,因為你覺得紙質(zhì)的歷史更固定,于是便是真的了。你覺得我講給你聽,講史者腦子里難免要有混淆視聽的念頭,那么寫在紙上就沒有了嗎?”

  石中靖不語,他知道面前這人的確配得上入文淵閣。

  “這里所有人,都極度厭惡紙質(zhì)的歷史,因為它不變,如果它是錯誤的,又因為已經(jīng)固定在了紙上,所以人們寧可覺得它是對的而不去改變它,因為改變起來太難了!”

  “那···你腦子里有一本名叫清姑關(guān)志的歷史嗎?”

  臃腫的史官眼神放光,道:“清姑關(guān)歷三百九十二年,海家王朝前的歷史姑且不談,我所確定的歷史共三百九十二年?!?p>  “你所確定的?”

  “不錯,我所確定的。”

  “你敢確定?”

  “我當(dāng)然敢,不過,確定的歷史卻有好多個!你愿意聽哪個?”那人問道。

  小石子答道,“最可怕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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