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冰墻立在寒湖之中。
沖天的劍光和妖氣漸漸隱沒。
另一股滄桑、渾厚而古老的氣息從湖底慢慢散出。
天空中的萬朵白花如泡沫般碎裂,魏輕墨手中的圓玉碎成兩半,她輕呼一聲,將圓玉丟在地上。
妖谷之中,似乎春去秋來。
有片片樹葉墜下,有綠草枯萎,有一只只飛鳥驚慌地逃離此地。
陸青瓷握著天下山河,她早已停止運(yùn)轉(zhuǎn)引劍詞,但她能感到,湖底下有個(gè)巨獸正在浮起。
“有什么東西要上來了?!?p> 蘇啟蹲在湖邊,縮了縮身子,冰冷的氣息從腳下的冰霜鉆入褲腿,頭頂?shù)陌⑵叨哙乱幌拢兑欢?,蜷縮成一團(tuán),又不甘寂寞,從蘇啟額頭上探出腦袋,好奇的大眼睛看著冰凍的湖面。
那東西漸漸升起,被冰墻遮住大半,看不清真容。
寒鴉騰空而起,越過冰墻,隨后在天上驚呼,“這是怎么回事?”
還未等陸青瓷幾人飛起查看,那東西已升至高空。
竟是一座宮殿。
它浮在半空,白玉柱,青銅頂,巍峨聳立,淡淡的寒氣在它周遭繚繞,它浮起時(shí),有霞光垂落。
大雪倏然而至。
片片雪花在輕舞,落在綠樹和青草之間,妖谷,像是迎來了冬天。
那宮殿正中有一扇青銅門緊閉,門上有塊銅匾,其上刻了三個(gè)字。
蘇啟看了一眼,渾身冷汗直冒。
他驚叫出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廣寒宮?”
阿七眼中有一縷光閃過,隨后它蹲在蘇啟頭上,望著廣寒宮,兩只短短的小爪子用力拽著蘇啟的頭發(fā),它不安地晃動(dòng)著身子,似乎是想要拉著蘇啟離開此地。
“你知道?”寒鴉落下來,茫然地看著那座宮殿,又回頭看看失魂落魄的蘇啟,“這到底是什么宮殿?”
陸青瓷眉頭緊蹙,她似乎在哪里聽過這名字,但卻又想不起來。
倒是趙日月記得清楚,她轉(zhuǎn)了頭,問道,“小師叔......廣寒宮不是你給我講的故事里面的嗎?”
“故事?什么故事?”
寒鴉面色嚴(yán)峻,那座宮殿散發(fā)的氣勢太強(qiáng)了,而這連天飛雪更是讓他心驚。
趙日月?lián)鷳n地抓著蘇啟的袖子,“是一個(gè)女子的故事,在我小時(shí)候小師叔給我講的,他說曾有個(gè)女子偷了他丈夫的靈藥,羽化成仙,飛到月亮上去了,她在月亮上的宮殿,就叫廣寒宮......可我一直以為這故事是小師叔編給我聽的。”
蘇啟的心中有驚濤駭浪。
來了這里十一年,他其實(shí)一直在為許多事困惑。
這個(gè)世界為何有佛?為何有道?有書生,有筆墨?
這里有太多太多似是而非、恍如前世的東西了。
“我也一直以為那只是個(gè)故事?!碧K啟自語著,“也許,這世間真有輪回?”
既有廣寒,可有嫦娥?
“廣寒宮?”魏輕墨看著天空中的白玉宮殿,又伸手接住幾片雪花,神色茫然,“沒有典籍記載過這個(gè)名字......”
“那是因?yàn)楹芏嗟浼細(xì)Я?!”李扶搖咽咽口水,他一臉煞白,“寂滅時(shí)代,這東西一定跟寂滅時(shí)代有關(guān)!”
李扶搖瘋狂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快步地繞著圈子,“廣寒宮……廣寒宮!廣寒宮!我一定在哪聽過的!該死,我怎么記不起我到底在哪聽過?”
中州天機(jī)閣。
一位老者緩緩起身,背后的白色長發(fā)垂地,他看了一眼身后深邃的石洞,走到洞口,望著東邊。
“廣寒宮......你再次歸來了?!?p> 他輕聲嘆息,手間有一根長長的干草,上面打了很多結(jié),他看了一會(huì),又覺得索然無味,問道,“你說,十一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呢?”
石洞中有一道冷聲,“這個(gè)問題你問過我許多次了?!?p> “可我依然不懂?!?p> 那聲音沉默半晌,終于問道,“廣寒宮出世......你可有算到?”
老者搖搖頭,“沒有,讓扶搖去,只是為了第一妖?!?p> “那可就有樂子了,當(dāng)年的劍仙,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老者語氣疲倦,“誰知道呢,劍仙悄然消失,我天機(jī)閣找了一千年,也只不過尋到一件衣服,一縷頭發(fā)?!?p> “你忘了還有一攤血?!?p> “那血不一定是劍仙的?!?p> 石洞中的人沉吟一會(huì),說道,“妖祖……似乎動(dòng)了?!?p> 老者轉(zhuǎn)身,向洞內(nèi)走去,“沒關(guān)系,反正真身不會(huì)動(dòng)?!?p>
顛倒山上,一聲驚天咆哮震碎漫天白云,山頂之上,一只龐然大物艱難起身,碎石隆隆地從山頂滾下,他的頭上傷痕累累,一道刀疤從他的額頭劃至嘴角,他的兩根觸角都已折斷,龐大的身軀上坑坑洼洼,不少的鱗片已經(jīng)脫落,殘余的也大多焦黑。
“第一妖!第一妖!第一妖!”
妖祖憤怒地喊了三遍。
整座山的妖都驚恐地跪伏在地。
片刻后,一位男子從天空橫掠而過,他帶著無邊的殺氣和憤怒,直奔南方。
寒湖邊人越聚越多。
陳萬里跳下巨石,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陸青瓷,目光又在蘇啟身上停留片刻,而后看向半空中那座巍峨的巨殿,一直淡漠的神色終于起了變化。
他的臉上,有驚喜一閃而過。
介曈落在湖邊,離陳萬里很遠(yuǎn),和契禾、蒼泊站在一起。
他們驚奇地仰望著天空的巨殿。
“這宮殿......是從寒湖中飛出的?”介曈問道,他到的最晚,而且狼狽不堪。
契禾奇怪地看他一眼,這介曈是他們中實(shí)力最強(qiáng)的,料想著殺掉陳萬里應(yīng)不成問題,這副慘相,難不成出了意外?
“應(yīng)該是,寒湖底下竟有這等奇寶。”蒼泊伸爪抓起一把落雪,冰冷徹骨,在掌心中毫無融化的跡象,“改天換地,這宮殿起碼是抱一境才能鑄造的?!?p> “那是妖王?”
契禾突然出聲,指著河邊的幾人。
“嗯?”介曈一愣,“妖王怎么和幾個(gè)人族在一起?”
未等他們上前,那宮殿震顫一聲,一條條霞光從中飛出,將湖中的冰墻擊得粉碎,湖邊的眾人紛紛后退。
轟隆聲響徹天地。
廣寒宮的青銅大門,緩緩打開。
一股濃厚的妖氣,撲面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