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又墜了一點。
一半被妖谷高高的墻壁遮住,剩下的一半微紅朦朧,沒有熱度,這座小山坡上,充斥著夜色的微涼。
幾顆早星掛在天頂,一彎淡月已在等太陽掛扶桑。
血湖中的蓮花迎風招展,低垂在湖面的花骨朵揚起腦袋,尖尖的荷包沖著蘇啟幾人,有一股清香在彌漫。
蓮葉上聚了一滴血水,隨著花骨朵的抬起,滴落下來,湖面微起波瀾,像是有風掠過。
那波瀾突然擴大,像是有無數(shù)游魚從湖底浮起換氣,如沸騰般冒著氣泡。
有一滴一滴的血珠緩緩飄起,拳頭大小,透明清澈,隱約間,血珠內似是有一株株蓮花在舞動。
血珠突然沖天而起,順著山坡低掠而上,圍著四人旋轉。
陸青瓷站在最前,一身青袍被風吹起,秋水劍細細長長,劍刃處映著漫天紅光。
她一劍揚天。
一縷一縷的劍氣從劍尖噴涌,織成細密的網(wǎng),在半空中交會穿插,迷蒙的煙霧籠罩四方,像是晨間的細雨綿綿,又像是香爐間的娉婷婀娜,一時間,那些血珠都恍惚起來。
煙如織。
劍門織煙峰秘技。
鑒蟬驚異地抬頭望著漫天的輕煙,嘆道,“好美?!?p> “王侯說這是世上最美的劍術?!?p> 蘇啟在一本書中看到過這個評語,那個落敗在劍仙手中的天才為此落寞了一生。
“劍仙真乃人間絕世。”鑒蟬輕嘆,“可惜無緣得見織煙劍?!?p> 蘇啟默然不語。
織煙劍已和那個從未謀面的三師姐一起葬在靈墟山中。
總有一日,他會帶他們回來。
血珠輕落,微微蕩漾,幻化成一個個赤裸的女子,身形虛幻,但能看出容貌絕美,背生雙翼,雙眼緊閉,手執(zhí)蓮花,立在半空。
她們手臂一揮,蓮花輕砸。
漫天的煙震蕩起來。
血色的光影在煙霧間流轉,試圖突破出去,但被煙霧阻攔,困在其中。
那些女子再次揮手,一道道血光直沖而下。
陸青瓷可不是喜歡防守的人,秋水劍劍尖一斜,煙氣緩緩而上,吞噬了那些血光。
在觸碰到那些女子的腳尖后,煙霧如一條條絲帶,盤旋而上,纏住那些女子,將她們攪得粉碎。
剩下的女子迅速后退,靠攏在一起,如流水般融匯成一個女子,虛幻的身影凝實起來。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煙霧,眼神迷茫,似乎在追憶什么。
片刻后她抬手,再次揮動蓮花。
橫空的血色擊穿了煙霧。
陸青瓷橫劍身前。
鑒蟬的身上佛光閃爍。
兩人同時出手。
堪堪擋下了這道血光。
那女子抬起手,一片片蓮花花瓣墜落,浮在空中。
空氣中開始彌漫著恐怖的氣息。
她緩緩伸手,蓮花如雨,猛然拍來,花瓣高速飛行,首尾相連,如刀片一般,發(fā)出尖銳刺耳的鳴嘯。
陸青瓷橫劍胸前,劍意化成一道屏障,擋住幾人。
蘇啟和趙日月掌心相對,煙氣噴涌,勉強聯(lián)手用出了煙如織。
他們緊張地看著襲來的蓮花雨,躲閃已是不可能,那蓮花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將大半個山坡都籠罩了進去。
沒有人能逃出這里。
鑒蟬臉色煞白,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又低聲罵道,“奶奶地,師父不是說我見蟬而亡嗎,死在一朵蓮花里算什么!”
穿梭的蓮花已襲至身前,眼看就要吞沒幾人。
突然有一只巨手憑空浮現(xiàn)。
手上青鱗密布,手指彎曲,將那蓮花雨捏得粉碎。
女子憤怒起來,周遭血氣翻天。
但那手沒再給她出手的機會,手掌一翻,將蘇啟幾人抓住,迅速消失。
再睜眼時,幾人已落在一個山頭,
有一個少年坐在懸崖邊。
他身前有一方木桌,桌上有一盞茶,香氣繚繞,他雙手捧著茶,腿上趴著一只白色的小兔,望著天邊的星辰。
看上去很寂寞。
幾人悚然一驚。
“靠!這地方怎么有人在喝茶?!?p> 蘇啟靈氣匯眼,渾身的冷汗刷得就流了下來。
“快走!他是寒鴉!”
那少年看他一眼,將手中的茶杯緩緩放在木桌上。
天懸地轉。
蘇啟幾人轉瞬就墜落在他身前。
陸青瓷的劍極快。
直刺寒鴉的額頭。
啪。
寒鴉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秋水劍。
輕輕一甩,陸青瓷倒退兩步,踉踉蹌蹌。
寒鴉輕笑,左手一擺示意,“請坐,喝茶嗎?”
幾人面面相覷。
倒是蘇啟隨意,他在寒鴉對面坐下來,自己伸手取了一杯。
拿到手時,他微微一滯,這茶竟是紅色的。
寒鴉似乎猜出了他在想什么,“沒錯,這茶是用那血湖之水泡的?!?p> 蘇啟舉著杯,一橫心,喝了一口。
有洶涌的靈氣涌進靈海,化成一滴滴靈液,墜落在蘇啟靈海中的那個小湖泊里。
這一杯茶,竟頂?shù)纳纤蟀雮€月的修行。
“這茶?”蘇啟一臉詫異。
“不賴吧?”寒鴉笑道。
蘇啟伸手,拽來幾杯,推到陸青瓷幾人面前,“有人請客,不喝白不喝?!?p> “你很有意思?!焙f一怔,隨后笑著說,“我本以為你會嚇得說不出話來。”
“不至于吧?”蘇啟喝光,干脆將寒鴉面前的茶壺拿來,給自己倒?jié)M,“空明境又不是沒見過?!?p> “也是,小小一空明,不過也還是鏡中月,水中花,既窺不成大道,也探不了天機?!焙f語氣蕭索,取來幾片草葉,喂給懷中的兔子。
蘇啟瞥他一眼,“聽起來像是對生活絕望了,身為妖谷之主,不至于吧?”
“現(xiàn)在還有人拿我當妖谷之主嗎?”寒鴉自嘲一聲,手指妖谷,“不說我那些心思各異的部下,你們人族也都打算大鬧我妖谷了。”
蘇啟看著已空的茶壺,有點可惜,這三杯茶幾乎讓他憑空多了兩個月的修為,聞言又問道,“那寒大谷主費力氣把我們救出來做什么?總不會是想把我們拉到蓮花塢前殺了吧?”
“第一,我不姓寒,第二,誰說我要殺你們了?”
寒鴉放下白兔,背著雙手,眺望遠方。
“那你放我們走?”
寒鴉扭頭笑笑,“那可也沒那么輕松?!?p>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難不成是陪你喝茶?還講不講理了!”蘇啟瞪著眼。
“顛倒山欺我,天機閣也欺我,”寒鴉面色苦澀,“這世間,又何時講過一個理字了?”
“顛倒山?”
寒鴉指了指遠處那血湖。
“我在這守了七百年,世人皆以為我是妖谷之主?!?p> “但其實我不過是顛倒山欽點的一個護花人罷了。”
雨天酣睡
不好意思晚了,睡著了,昨天晚上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