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兒勉強接受了蘇啟叫他白唐。
條件是蘇啟幫他找到他的老大。
這其實不是一件難事。
只是需要厚著臉皮去找一位愛女心切的老爹。
第二天辰牌剛掛,衛(wèi)玠手下的兵丁就找到了他。
在南城的小河旁,發(fā)現(xiàn)時已是一具尸體。
蘇啟站在河畔,泥土稀軟,嫩綠的草上還帶著點未散的露,那個男孩就靜靜地臥在草中,腿上有干涸的血,身下的的草和泥土被染成暗紅色,眼睛微張,手里抓著一包藥。
“死了不到一天.......”衛(wèi)玠掀開他的衣服,看了兩眼,有些唏噓,“被打的不輕?!?p> 蘇啟沒說話。
他認(rèn)識這個孩子。
......
那個最愛吃糖的呢?
他病了。
那你們記得分給他一份。
今天人有點多.......算了,我把自己的分給他一半吧。
.......
糖人攤前這個男孩風(fēng)風(fēng)火火,指揮著一眾乞兒,臉上帶著那些孩子眼里少見的光彩,眉飛色舞間讓你很難相信他是這個城里最底層的人。
當(dāng)時的蘇啟沒想到,會有再見的一天,也更沒想到,再見時會是這個樣子。
“城里哪家的?”蘇啟指著那包藥。
“應(yīng)該是安濟坊的,”衛(wèi)玠從男孩的手中拽出那包藥,翻過來,紙上有個紅色的印章,又拆開挑出幾味藥聞了聞,“這藥是治肺癆的,多半是偷了安濟坊要送給某個客人的藥?!?p> “你還懂藥?”
衛(wèi)玠沉默一會,“亡妻也曾得過這病?!?p> 蘇啟挑了挑眉,沒有多問。
“安濟坊在哪?”
“就在南城這邊,其實離你們住的客棧不遠,向西過兩條街就是,店門口的紅色招牌很顯眼,”衛(wèi)玠說著又皺起了眉,上上下下警惕地看著蘇啟,“問這做什么?你不會是想去搞事吧?我跟你講,我可是城里的副統(tǒng)領(lǐng),有責(zé)任制止你的!雖然我打不過趙日月.......”
“那殺人不犯法嗎?”
衛(wèi)玠愣了一下,說道,“你不知道嗎?按臨安城的律法,這些乞兒......不受保護的,更何況他還偷了東西?!?p> “這樣啊,真的不算人呢。”
“你不會真的想.....”
“我不會,”蘇啟搖頭,“前些天,我遇見個朋友,他說他相信有仇必報,而我還相信另一點,有仇要自己報?!?p> 蘇啟撿起那包藥,又撫平男孩的眼睛,“幫我找家棺材鋪吧?把他葬了,生前無家,死后至少要有個睡的地方?!?p> “這個倒好說,不過他是誰?。俊?p> “前兩天認(rèn)識的,一起在糖人攤前吃過糖人。”
“糖人......”
“麻煩你了?!?p> 蘇啟說完,留下一頭霧水的衛(wèi)玠。
“有仇自己報.......還有這小子在城里什么時候有朋友了?”衛(wèi)玠若有所思。
白唐口中的破屋其實不太好找。
蘇啟拎著那包藥,先去了一家小藥房,買了些治風(fēng)寒的,又花了大半個時辰,在西城的小街亂巷中找到了白唐的窩。
也只能稱窩,這兒比那個廢宅,或是那個觀更破。
院墻已經(jīng)塌了,似乎重新壘過,但缺材少料,并不結(jié)實,前夜的大風(fēng)又吹垮了一小塊,露出個口子,還未有人補。
院中無人,蘇啟推門進房,淡淡的霉味和灰塵一同涌入鼻腔,屋里昏暗的要命,地上零零碎碎地鋪著衣服、稻草、撿來的被褥,而白糖縮在墻角。
“其他人呢?”
“老大沒回來,他們都跑去陳六那里了?!?p> 白唐仰頭看著蘇啟,“你找到了嗎?”
他的眼里帶著一絲希冀。
蘇啟蹲在他面前,將那包藥遞給他,“你老大偷來的藥,不過他偷錯了,這個治不了你的病?!?p> 白唐接過,抱在懷里,“那他人呢?!?p> “他......去了個更好的地方?!?p> 白唐看著他,眼里有一絲光在滅,“所以他死了?!?p> 蘇啟嘆氣,“你很聰明。”
“是那些大夫打死他的嗎?”
“我不知道,”蘇啟點點那包藥,“這藥是安濟坊的,你聽過嗎?”
“南城的藥店?!?p> “你要知道,偷竊終究是不對的,但也罪不至死,這個世界上善惡很難定位,有的時候甚至很唯心。”
蘇啟抬頭,房頂有個小破洞,唯一一束陽光從那里斜斜地射下來,在屋子中央留下一個巴掌大的光斑,“過幾天,我會接你走,有個老頭師傅會教你修煉,你會有兩個師姐,一個比一個暴力,你的日子估計會難過,但至少有吃有喝,有個可以算作家的地方?!?p> “等再過些年,你長大了,你老大的仇,你可以報,也可以忘記,今日的因結(jié)出什么樣的果全由那時的你決定?!?p> 白唐很安靜,他盯著手中的藥,好一會才問道,“師傅,師姐.......那你是我的誰?”
“我是你的小師叔啊?!?p> 蘇啟遞給他一些銅錢,這是清晨特意從客棧掌柜那換得,又將治風(fēng)寒的藥留下,告訴了他怎么煎制,這屋里有盆罐和生火的工具,交代好一切,蘇啟才放心離開。
趙日月沒跟在他的身旁。
一大早,趙日月就被他攆出去了。
因為昨日晚上,姜睿偷偷送來一張字條,上面說王家似乎有大動作,但他不便現(xiàn)身,讓蘇啟去調(diào)查一下。
于是趙日月不情愿地去出了這個苦力。
蘇啟回了客棧,趙日月還沒回來。
客棧掌柜看見他,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掌柜的似乎很討厭我們啊?!碧K啟挑張近處的桌子坐下,倒了杯白水。
掌柜的笑笑,敷衍道,“客官哪的話,開門做生意,沒有喜惡?!?p> “人都有喜惡的?!?p> 掌柜沒說話。
“是因為齊如君說我們二人欺壓凡人?”
那掌柜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賬冊,“我不知道齊如君說的是真是假,其實也不關(guān)心,但他行俠仗義我總是不信的,至于客官你們二人,是好是壞與我何干?我總是要恭恭敬敬地招待著你們?!?p> “最近掌柜的看到我們時可都不太開心?!?p> 掌柜的看起來也是被問煩了,索性說道,“你們皆是修士,又豈知人間疾苦?我們這些人只是想安穩(wěn)地做些生意,那天許多修士沖進來,嚇得我手下的伙計戰(zhàn)戰(zhàn)兢兢,樓上的幾位客人連門都不敢出,這終歸是沖你們而來,我又怎么高興的起來?”
“我不討厭你們,我只是討厭所有的修士,既然追求天道,又何必摻惹進我們這些凡人的生活呢?有的時候,我們只是希望所有的修士都消失了而已?!?p> 蘇啟想想,豎起拇指,“這次是大實話?!?p> “不過,還是需要繼續(xù)叨擾掌柜的幾天。”
“開門做生意,就是做生意。”
雨天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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