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廚房,楚浩端著托盤走在小道上,心中一片火熱。
只要把握時機好生懇求,東家就不會狠心拒絕。這是李老頭來溫酒時,特地囑咐過的話。
楚浩仔細回想李廚子交代的忌諱,雖然中間規(guī)矩繁多,但只要不觸碰一二,安心的當個木頭人,就可以在東家用膳結束時開口求學。若是恰逢東家心情愉悅,那么所求之事,就不會太難。
想著間,心中愈加的火熱了。
沿著小道往前走了陣子,入目便是一扇圓形拱門,上書:歸予竹園
門后的兩邊,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枝葉翠綠,一條青石小路,從中蜿蜒穿過,頗有曲徑通幽處的意境,不時從竹枝上跌落的積雪,就好似在下著細雨般。
立在拱門前,楚浩微微吸了口氣,隨即踩著青石小路,向竹林深處走了進去。那沙沙作響的枝葉,不但沒有給人帶來煩悶,反而有種心靈上的安寧。
心靜時刻,霎時間暖流淌過全身,于經脈之中運行,上達紫府,下至丹田,繼而流貫四肢百骸,眉心紫府更是一點真靈乍現(xiàn),顯露肉眼難見的六片藕葉,仿佛在孕育著什么,不斷吞吐著外界氣機。
在這一刻,楚浩幾要呻吟出聲,體內竄來竄去的暖流,不但變得更強大了一絲,還讓他的視線變得愈加清明,隱約能夠看清每片雪花飄落的軌跡。
只可惜還不等他仔細感悟這奇妙的體驗,流淌的暖流就很快回到了丹田,眼清目明的感覺,也就此消失,任憑怎么努力都沒能再次出現(xiàn)。
對此,楚浩不禁有些若有所失,不過很快就重新收拾好了心緒,繼續(xù)往前走著。片刻后,就穿過了竹林,來到了一個不大的小院中。
青石為山,箭竹為木,溝渠為江,池塘為海。這不大的院落內,竟然通過布置,完整的體現(xiàn)出山川之大勢,讓人仿佛有種俯瞰天地的錯覺。
和這些相比,最吸人目光的,還是青石上的男子。他年歲不大,單看面容不過三十出頭,一頭雪白的長發(fā),被散亂披在身后,配上那身寬袍白衣,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儒雅之感。
那人正是客棧東家,王賢!
“小浩兒,怎會是你來送飯?”察覺到有人前來,王賢緩緩睜開雙眼,臉上不禁有些詫異。
楚浩低頭垂目,躬身答道:“客棧中數(shù)我最清閑,眼見李廚子忙不過,便接過了送膳食的差事?!?p> “討打!”
王賢話音剛落,身形就出現(xiàn)在了楚浩身前,抬手在他后腦勺上敲了下,隨后開口道:“莫要在我這里玩小心思,可是有事求我?直說便可?!?p> 楚浩頭垂的更低了,沒有立即說出學武的話,只是將托盤往高處舉了舉。
他始終牢記李廚子的交代,如果東家在用膳前詢問所求之事,千萬不要回答,否者就有得好果子吃了,輕則還好,無非是被罵上一頓,如果是后者,那么就準備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
眼見楚浩的態(tài)度,王賢也不說話,只是輕笑一聲,接過托盤就向石桌走了過去,慢條斯理的吃喝了起來。
王賢雖是武人,但在吃食上,卻極為講究,十分注重儒家的那一套,所以在這期間,楚浩不但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就連呼吸都刻意的減輕,避免觸犯忌諱,就連那低垂的頭,也沒有抬起,宛如一尊木雕般,靜立在雪地中。
這么一立,就是小半個時辰。
“咦?”
用完膳食后,王賢正要詢問楚浩所求何事時,嘴中不由的發(fā)出一道驚聲。
只見本該被大雪覆蓋的楚浩,身上卻不見多少雪花,就連身體都安穩(wěn)的立在那里,不見一絲顫抖,垂著的雙手,更是紅潤無比,完全不像是在嚴寒中凍過的模樣。
“小浩兒,冷否?”
聞聲,楚浩知道王賢已經用完膳食,這才抬起了頭,道:“不冷?!?p> 王賢一怔,上下打量了楚浩片刻,眼中皆是疑惑:“可有不適?”
楚浩搖頭:“沒有?!?p> “怪哉?!蓖踬t目中的疑惑更甚了,抬手招了招,緩聲道:“你且過來。”
楚浩點了點頭,當即就舉步走了過去,他知道王賢在詫異什么,但這卻不能說出來,只能裝作一問三不知。
因為《黃庭經》的存在太特殊,如果暴露出來,后果簡直不堪設想,即便他信任王賢的為人,也依舊不能說,畢竟這可是牽扯到了仙神之說。
王賢上下打量楚浩了片刻,凝目道:“伸手!”
楚浩老實的把手伸了出去。
下一瞬,王賢就將手搭在了脈門上,緊接著楚浩就察覺到一道冰寒的氣息,順著自己的經脈,向四肢百骸延伸而去,就連穴位之處都沒放過。不過多時,毫無建樹的內力,就逐漸向丹田匯聚而去。
“嗯?”王賢收手,詫異的看了眼楚浩,沉聲問道:“你是多久發(fā)現(xiàn)自己寒暑不侵的?”
“今天下午?!背茮]有隱瞞,將離開學堂后的事,細細說上了一遍,不過卻隱瞞了關鍵信息。
聽完這些話,王賢眉頭漸漸皺起,沉默了許久后,轉口問道:“你來尋我,是有何事相求?”
“我想習武!”楚浩撩開下擺,直接跪在了地上,臉上一片毅然。
“為何習武?”
“不甘平庸!”
“好一個不甘平庸?!蓖踬t撫掌大笑道:“你是第一個這么向我回答的人,著實讓我眼前一亮,只不過,我為何要教你?”
“大道三千,并非只有習武一條路可走,據(jù)我所知,你當前的學識,足夠你位居人臣,坐擁天下美人,為何要走這勞身費神的路子?”
王賢連續(xù)兩個為何,直指楚浩的心,絲毫不為“我想習武”這四個字為所動。
楚浩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我不想假借他人之手,我想自身就擁有力量,我向往的不是廟堂之高,而是江湖之快。”
“去吧,天暗了?!?p> 王賢起身背對楚浩揮了揮手,隨即舉步向房屋走去,披在身后的白發(fā),在寒風中不斷舞動。
眼見王賢即將邁入門欄,楚浩大聲問道:“東家,可否給我一個機會?”
嘭!!
打開的房門頓時緊閉,不再見那道挺拔的身影。
“還是不行嗎?”楚浩失落低語,起身端起托盤徐步向外走去,正當他即將離開小院時,耳畔忽然傳來一陣低語:
“明日辰時,竹園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