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尸房內,夏雨、孔煦、蘇烏分別瞻仰了高橋秀夫的遺容。
三人俱沉默不言,因為這個人的死狀未免也太慘了點。
身上兩處碗口大小的貫穿傷,不知道的還以為咬傷他的是什么龐然巨獸,然而其實就是一只流浪貓。
縮小狀態(tài)時受到的創(chuàng)傷,一旦復原,傷口也會以相應倍數(shù)擴大。
不僅如此,他身上渾身濕透,已經(jīng)變得冰冷,而且還散發(fā)著惡臭,一些臭不可聞的東西粘附在了他的身上,滅火器噴出來的干粉在他頭上遇水凝結成塊。
總而言之,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
“是你干的嗎……”蘇烏看向方彌生問道。
“……我也是無心的……”方彌生道,心想把你沖進下水道這能怪我嗎?正常人誰會躲馬桶里?
再說了,就這么點小事你就想殺我,真是不大氣。
夏雨看著方彌生,他都懶得詢問,直接用“探魂”搜索了二人的記憶,知道了前因后果。
高橋秀夫雖然是廖英奇開槍打成重傷,又是意外被野貓咬死的,但是實際上真正擊敗他的人是方彌生。
先是于文凱,后是高橋秀夫,短短幾個月就遭遇了兩個天賦能力者,而且都身手不凡,但是在這個少年面前,卻一個比一個死得慘。
孔煦通過技術手段調查了殺手的身份:高橋秀夫,東京大學建筑系高材生,出生于建筑師世家,東京某所著名建筑師事務所社長。
然而這只是他陽光下的身份,在背地里,他是暗網(wǎng)內的一個著名用戶,ID為“黑澤君”,是個得手率極高的殺手,善于將謀殺偽裝成意外事故,每次都能成功地騙過當?shù)氐男虃上到y(tǒng)。
他應該不缺錢,在東京有自己的公司,地產,跑車,數(shù)額客觀的存款,根本不需要通過殺人來賺取金錢。
他做殺手應該是價值觀扭曲后做出的決定,為了滿足自己一些變態(tài)的喜好。
而成功率如此之高的原因,在于“黑澤君”總能謹慎地選擇自己下手的對象,他不接自己沒有把握的單子,既確保自己能夠得手,又不會被受害者的親眷報復。
所以在接到花山院家大小姐的委托時,他在調查了刺殺對象的身份后,確定這是一個沒有風險的任務。
一個才覺醒不久的小崽子,雖然出身豪門,卻被家族拋棄,甚至刺殺任務本身就是家主授意的。
高橋秀夫接受了委托,卻沒想到就因為此次中國一行,使得暗網(wǎng)上的“黑澤君”從此變成了一個幽靈空號。
一個意料之外的“變故”打亂了他的全部計劃。
孔煦從高橋秀夫下榻的酒店里得到了他使用的筆記本電腦,接管了他的暗網(wǎng)賬號,輕而易舉地得知了他效命的勢力。
活躍于日本關東地區(qū)的黑道家族“花山院家”,掌控著東京、群馬、神奈川三個地方的大小幫派,這些地方過半數(shù)的風俗店、賭場、夜店都是在他們的管轄控制下,甚至還能操縱議員選舉,據(jù)說新任內閣有不少人都與花山院家的家主是舊交。
花山院是日本幾大成名家族之一,前些年為了擴張海外勢力,與著名的華僑家族廖家建立了類似聯(lián)姻的關系。
廖家家主與花山院家的長女育有一子,而這個孩子就是兩個家族的盟約。
這個孩子單名一個“守”字,卻同時擁有“廖”和“花山院”兩個姓氏。
“花山院家為什么要殺廖英奇?”蘇烏問道。
廖英奇在一旁冷笑道:“廖源就是毀在這個女人手上的……”
“你得罪過她嗎?”方彌生問道。
廖英奇沉默了一下,“我和她沒有見過?!?p> 夏雨道:“廖源的事我再清楚不過,當初花山院的勢力在廖家有滲透的趨勢,廖源在廖家家主的示意下對滲透勢力做了肅清,還利用花山院在日本的對立勢力襲擊了神奈川地區(qū)的花山院分家。
正因為廖源當時的強勢,使得花山院對廖家有了極強的敬畏,放棄了對廖家的滲透。
而也正因為如此,他被花山院穎子視為眼中釘,于是利用他遠赴芝加哥的時候,對廖源發(fā)動了報復式襲擊。
廖源之所以會被花山院穎子盯上,是因為廖源對她造成了威脅。
當時廖源為了鉗制花山院穎子,意圖控制花山院守,這徹底激怒了那個女人,才決定冒著極大的風險暗殺他的。
廖英奇,你也覺得你對花山院穎子造成什么威脅了嗎?”
廖英奇沉默了,要讓這位黑道大小姐感覺到威脅,這非尋常人所能為,現(xiàn)在的他當然不夠資格。
夏雨繼續(xù)道:“花山院穎子襲擊了廖源以后,雖然廖家家主并未對花山院穎子采取什么明面上的懲罰,但是暗地里卻加強了監(jiān)視與控制,此后,她再不曾對任何一個廖家子嗣出過手,而她為什么偏偏對你高看一眼?
英奇,你好好想想,你是否在某個時刻得罪了她,或掌握了什么對她不利的情報,能給她造成致命的威脅?”
廖英奇抱著腦袋冥思苦想,然后最后還是茫然地搖了搖頭。
“不如我們換個思路?!狈綇浬鋈坏?,“花山院穎子不再對廖英奇出手,是因為廖家家主的威懾讓她不敢再做這樣的事,但如果廖家家主默許了她的這種行為呢?”
夏雨和孔煦同時看了他一眼,而正是這一眼,方彌生忽然反應過來,原來這二人早已知道,只是不愿意自己說出口,而是通過暗示讓廖英奇自己得出答案,畢竟生父想要謀殺自己,這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我該想到……”廖英奇忽然冷笑道,“廖源也提醒過我,擅自脫離廖家是會被那個男人報復的,家族可以拋棄任何人,但是任何人都不能拋棄家族,這就是那個混蛋的強盜邏輯?!?p> 蘇烏皺眉道:“香鯨會對待這些家族勢力未免有些縱容,他們的爪子都伸到監(jiān)察崗來了!”
方彌生看向夏雨:“那個殺手不好對付,這次也是僥天之幸才成功將他擊殺,如果他的暗殺計劃沒有出現(xiàn)紕漏的話,只怕廖英奇此刻早已經(jīng)‘意外死亡’了。
這種暗殺,一次就已經(jīng)夠傷腦筋了,萬一還有第二次、第三次,該怎么辦?”
“廖家這次是無心之失……”夏雨忽然道,“放心吧,英奇,不會再有第二次了?!?p> “無心之失?”方彌生詫異道。
“夏醫(yī)生這么說自有他的道理?!笨嘴愫鋈坏溃傲渭液突ㄉ皆杭易龀龃舜伟禋⒘斡⑵娴臎Q定過于潦草,或許他們也根本沒把這次暗殺活動放在心上,想著不過是殺了一個人員凋敝的監(jiān)察崗的一個小小的監(jiān)察員而已。
然而他忽視了這背后的風險,如果他知道,那個人才是非人哉真正的話事人的話……”
方彌生沒再說話,從以前夏雨他們話里話外的就能聽出,非人哉似乎有一個了不起的后臺……
然而這后臺的身份,他一概無知,夏雨他們沒有告知他,他也沒有多問。
那個大人物,似乎就像是一個蟄伏洞穴里的猛獸,他根本無需露面,只要時不時的有鼾聲從洞穴里傳出,或日頭下落的時候,有影子爬出洞外,就足夠震懾山中百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