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已經西垂,似是如同人們要休息一般,拉起綢緞般的云彩蓋在身上,半夢半醒間,火紅的晚霞映照天地。
馬車行進在前往魚梁洲的道路上,劉琦依靠在靠墊上正在閉目養(yǎng)神,同時心中也對蒯府中發(fā)生的事和說過的話,做了一個復盤,看看有沒有什么疏漏。
從蒯氏兄弟前后表現(xiàn)來看,顯然是探究自己的意味居多,真正表明意圖的則是后來蒯越拉著他游園的這一段。
蒯越半途離開是在前院,女子出現(xiàn)則是在后院,按照常理來說,蒯越突然有事,怎么會再繞道跑去后院讓一女子來告知自己?
美人計么?
呵呵!
劉琦回想了一下園中的女子,伸手入懷掏出了那透著淡淡香氣的娟帕。
從這女子的表現(xiàn)來看,可能還并不知道蒯越的具體用意,但似乎也有所察覺。
有點意思!
看來蒯家拋出的這個餌,還真是非吃不可啊。
想要在荊州有所作為,絕對繞不開這幾大士族,想要分裂他們,眼下便是最好的機會。
借助蒯氏,發(fā)展自己的力量,把刀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亂世之中,刀就是自己的命,誰要是敢來奪刀,不管他是蔡家來還是蒯家來,都要劈碎了它。
夜幕下的襄陽城,漆黑一片,宛如黑洞,星星點點的亮光也在不斷的被吞噬、熄滅,城東魚梁洲上也有一絲絲亮光,如同螢火一般。
院門外,龐山民與龐統(tǒng)在門前不遠處已經守了好長時間,期間龐統(tǒng)還想往門口湊活,卻被龐山民一把拽了過來,朝著屁股上踢了一腳。
熊平、王威等人則在院外等候。
房間里,昏暗的燈光下,劉琦跪在龐德公面前,氣氛有些詭異。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龐德公似乎做出了某種決定,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你,所圖甚大,今后是福是禍,殊難預料,我雖然答應助你,但我這條老魚,若是能不死還是不死的好,況且,師者,傳道受業(yè),你所學已成,我也沒什么能教你的?!?p> 劉琦跪在地上,聞言苦笑。
原來,回到了魚梁洲住處以后,簡單與山伯等人碰頭,交代了眼下幾件要辦的事物之后,便如同往常一樣,拎著酒食就來到了龐德公的住處。
龐德公似乎也在等他,待劉琦進屋之后,便關上房門,讓龐山民和龐統(tǒng)在門外等候。
在劉琦說完蒯府之行的結果后,還被龐德公笑著調笑了幾句,但當劉琦提出想要拜龐德公為師之時,氣氛卻突然濃重起來。
劉琦了解龐德公的顧慮,正因為他了解,所以才不得不這么做,他雖然得到了龐德公的口頭支持,但這種利益關系并不牢靠,如同水上浮萍一般。
唯有正式拜師才能讓雙方的利益捆綁到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劉琦是個成年人,他不相信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話。
利益關系才是唯一可控的,他現(xiàn)在才剛剛起步,事事都要小心謹慎,容不得他講什么高尚的情懷!
“禍兮福所伏,福兮禍所依,人生一世哪有無災無難的,況且,老師學究天人,一生閱歷便是無盡寶藏,這也是學生最需要的。而且學生不求老師在荊州官場為學生提供幫助,只求個師徒名分。官場搏殺,沙場征戰(zhàn),學生自己去闖,若他日學生落難身隕,也必不拖累老師。”劉琦此時跪在龐德公面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再仰起頭時,雙眼已經蓄滿淚水,稚氣未脫的臉上也沾著些塵土。
“望,老師成全!”劉琦已然悲聲哽咽。
“唉,罷了,罷了,為師,便舍身陪你一搏!”
龐德公之所以答應劉琦,一是劉琦能為此做到這種地步,確實讓他感動,再加上看重劉琦這半年的處事氣度和心性。
二則也是被劉琦話中的激將法逼迫的沒辦法,好像自己這條老魚貪生怕死,只占便宜不出力一樣。
“多謝,老師成全!”劉琦笑著起身,擦了擦眼角,頓時換上了一張笑臉。
這換臉之快,堪比后世川劇變臉大師。
龐德公看著劉琦灑脫的心性,欣然微笑,龐德公其實最欣賞劉琦的不是他的權謀機變,也不是他的禮賢下士。
這些對于有心機的野心家來說都能或做到或偽裝,只有這份灑脫的心性最合自己的心意,也是這份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飾的灑脫,讓自己愿意輔佐于他!
帝王之術,也是獨霸之術,伴君如伴虎,若沒有一顆赤子仁善之心,輔佐之人皆難有善終,張良遁走,蕭何自污,便是明證!
“過幾日,你便要前往南陽,我之心性不便為官,說吧,接下來,我該為你做些什么?”
劉琦訕笑:“老師不虧是天下智者,學生的這點心思果然瞞不過老師?!?p> “學生欲在漢水對面的莊園中,建一所文學院,想請老師擔任院主…額?!?p> 劉琦的話,在龐德公調笑的目光中頓住。
“看來,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啊,老夫,一步錯,步步錯,到底還是落入了你的算計,后生可畏??!”
龐德公無奈苦笑。
“老師說的這是哪里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學生時刻謹記,不敢有半點僭越?!?p> “無妨,這是你的本事,日后,無論你走到了哪一步,或成或敗,謹守本心便可?!?p> 劉琦抬起頭與眼前這位睿智的長者對視了片刻:“弟子劉琦,拜見老師!”
“山民,統(tǒng)兒你們倆進來吧!”
龐統(tǒng)與龐山民開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劉琦拍打身上的灰塵,額頭上還有清晰的泥土印。
“這…”
“老夫已經收下他為弟子了。”龐德公話音未落,龐統(tǒng)和龐山民就看見劉琦沖他們擠了擠眼睛。
龐山民老成穩(wěn)重,根本沒搭理這茬,龐統(tǒng)卻覺得有些好笑,你好歹也是諸侯之子,哪有這么不注重身份的。
不過被劉琦這么一鬧,氣氛確實變得親密很多。
劉琦這么做,也是在表達自己壓根沒把自己當外人,你們怎么看我先不管,反正我拿你們是當自己人的。
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后世,想要建立一個團隊,就必須先搞好關系,讓團隊里的人有歸屬感,然后把大家的利益捆綁到一起,才能齊心協(xié)力不斷壯大。
然而,想要把這些人團結到自己身邊,目前的自己只能把姿態(tài)放的足夠低,融入他們的圈子讓他們先認可自己,最終才有可能追隨自己。
后世已經三十歲的劉琦明白這個道理。
謹慎低調了半年,如今才算是有了些成績,也該想想下一步該在哪里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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