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第十二章

　　天亮?xí)r，風(fēng)聲漸漸止息。遠(yuǎn)處響起了鐘聲。

　　雪地上響起了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停在藏書樓前。雕花木門被打開了，白得耀眼的雪地上立滿了身著官服的文武百官，太監(jiān)侍衛(wèi)屏息侍立。

　　阿笑在晨光中走出藏書樓，眾人跪倒在地。

　　為首的老臣顫聲道:“皇上口諭，命殿下即刻前去乾清宮面圣?！?p>　　萬貴妃暴卒，皇帝一病不起。整個皇族的命運(yùn)，都系在了皇帝唯一的子嗣身上。

　　皇帝直到臨終，才終于知道了這個兒子的存在。

　　他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宮女所生，萬貴妃曾數(shù)次派人對他下毒手，都未能成功。他的生母被逼而死，保護(hù)過他的太監(jiān)也吞金自盡。他獨居在皇宮一隅，許多人都知道。為了保護(hù)他，宮人們都假裝看不見他，大臣們故意在藏書樓論道，以此來偷偷教誨他。大家齊心協(xié)力守護(hù)著這個秘密，等著他有朝一日能繼承大統(tǒng)。

　　這一天終于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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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笑抱著我的真身上了宮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向著乾清宮出發(fā)。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

　　他是個人，書妖什么的不過是他隨口編出來騙我的，其實我心里早就知道。我和皇帝大叔一樣，都不肯去揭穿那近在咫尺的真相。

　　簾帳里的皇帝衰老得像一個被抽掉了靈魂的稻草人，他顫聲說道:“來，過來讓朕看看你?！?p>　　阿笑走了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皇帝一雙渾濁的眼睛細(xì)細(xì)地端詳著他，末了，露出了一絲微笑。

　　阿笑被立為太子后不久，皇帝就駕崩了。那把又丑又不舒服的龍椅，最后還是由他坐了上去。在歷史上，這位身世坎坷的皇帝名叫朱佑樘，在位期間，他鏟除奸佞，任用賢能，輕徭薄賦，興建水利，開創(chuàng)了“弘治中興”，世稱明孝宗。

　　但這些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我只記得有一個叫阿笑的書妖，曾經(jīng)和我有一個約定:春天來了，我們一起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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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自南方的風(fēng)吹過巍峨的太和門。阿笑站在城樓上，我坐在他肩膀上。我們在皇城結(jié)界的邊緣，再往前一步，對我來說就是萬刃加身烈焰灼燒的地獄。

　　其實，除了王朝更替，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打開結(jié)界:通過皇帝的手，把封印解開。

　　如果選擇不做皇帝，他就可以離開，但是我穿不破結(jié)界，只能永遠(yuǎn)被困在紫禁城；如果他選擇做皇帝，我可以離開，但他的余生只能和皇位捆在一起，永遠(yuǎn)無法逃脫。無論哪種選擇，我們一起去江南的約定都不可能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