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奧弗提亞送別了外表憨厚的野牛人,坐在帳篷外。
正午對黑暗巨魔而言,同午夜之于普通人類。
現(xiàn)在整個盆地都靜悄悄的,風聲搖曳著灑在地面的碎光。昨晚的細雨在這邊似乎持續(xù)的時間更長,草叢、枝葉上的水珠直到此時才慢慢消逝,林間都洋溢著晨露留下的清香。
帳篷后那棵形似山毛櫸的矮樹上,四足大尾的小獸嗅了嗅小鼻子,俏皮的細爪子抓住灰白樹干,黑黝黝的大眼睛落在盤坐在帳篷前,舉著一沓拓印紙正在仔細閱讀的希奧弗提亞背影。人性化的小眼睛靜靜注視了良久。
過了一會,似乎是對希奧弗提亞一動不動的狀態(tài)適應了,小獸跑去了被青翠叢葉遮擋的枝丫上,抱住長著毛刺殼的毛櫸果咬起來,黑珠子留意著周圍的環(huán)境,提防著哪里跳出來的飛禽。
偶爾有一兩個守日的黑暗巨魔經(jīng)過,希奧弗提亞沒有讀出他們的敵意,但是警惕和好奇會時不時牽動著他們的視線朝這邊探望。
看來,阿茲爾并沒有將他的信息公之于眾。
腦中閃過這個推斷后,希奧弗提亞再次浸心于收集資料。
剛剛看完拓印上寫的地理信息,又重新翻開一份。沒有打擾他的小巨魔從草叢里竄出來,手心的紙沓很快翻遍了,等他再次望向林隙,林隙已經(jīng)染上了深紅。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看完了嗎?!”
希奧弗提亞撫著額,亞斯特拉貴族的精細眉毛揚起了不少。他沒有回頭,問道:“你怎么從我?guī)づ窭锍鰜???p> “我一直在這里啊。睡了一白天,渾身舒坦了不少?!毙【弈炝松旄觳?,又壓了幾下腿,蹲在希奧弗提亞身邊,探頭過去,“北部種族簡介?”
希奧弗提亞的感知可一直開著:“我是問你為什么要從我?guī)づ窭锍鰜恚磕氵€爬到帳篷后的樹上去?!?p> 艾薩拉小臉一陣尷尬:“唔……我準備了喝的湯,你要不要試試?”
“謝謝,可我并不需要每日補充食物?!?p> 希奧弗提亞如實回道。
“好吧?!?p> 興致懨懨的小巨魔又跑回自己的帳篷了。
艾薩拉的出現(xiàn)就像一首交響樂的前奏,整個聚落都被她喚醒。
舉著一沓新拓印紙的希奧弗提亞,朝著艾薩拉奔跑的方向望去。
她走過的地方,守日的巨魔戰(zhàn)士們換了輪,一隊的戰(zhàn)士站在盆地瞭望臺;帳篷里的成年巨魔們也都走了出來,身后跟著自己的孩子,同春雨后的溪流,在聚落的中心慢慢匯聚。他們有的背著木編籃子,有的挎著弓箭,身后跟著形態(tài)各異的野獸。
這些巨魔上午沒出來,當他們注意到了盤坐在帳篷前的希奧弗提亞,僅僅遠望了下,并沒有接近,仿佛這邊是聚落禁地。
天色漸漸暗下去,林間看不見一絲紅色,頭頂傾瀉下冷冽月光,樹葉像破爛的黑幕簾,遮住了一條璀璨銀河。
忽然,一道尖叫聲打破了寧靜。
“不見了?。 ?p> 騷亂同湖面的漣漪,一陣接一陣,蕩漾開來。
“什么時候?”
“你的孩子又不見了?”
“是不是他們起得早了,自己先跑出去了?”
……
“祭司大人,我們好不容易等到他自投羅網(wǎng),為什么要放他回去?”
肯阿低垂的臉上寫著的不止擔憂,還有懷疑。
但當他抬起頭來時,所有神色都褪去,只留下嚴肅。
“他不會是兇手。多用用腦子,肯阿。你肯定有點線索,不是嗎?”
阿茲爾在篝火中挑著將熄的柴火,暗紅的光涂在他臉上,祭司的目光同隱藏在草叢里的夜豹,釘在肯阿的臉上,讓肯阿心中一突。
掛在鐵鉤下的坩堝里咕嚕咕嚕冒著泡,刺鼻的味道填滿了整個帳篷,這也給了肯阿一個掩飾的機會——他微微低頭,三根手指罩住了細臉。
他當時看見自己了?
肯阿的眼皮也垂下一半。不,不可能,他如果發(fā)現(xiàn)了自己,肯定不會把自己留在這里。
“我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的,肯阿。昨天已經(jīng)說過了,食物和飲水的存量見急了。找回來的小巨魔們也經(jīng)常做噩夢,我需要足夠的草藥熬制藥劑?!?p> 聽到這里,肯阿下意識往坩堝里望去,黏糊糊的綠色粘稠物。
阿茲爾對肯阿的反應不在意,僅有的那只手繼續(xù)攪和著藥劑:“附近可以找到的草藥已經(jīng)供不應求了,如果和野牛人產(chǎn)生沖突,我們?nèi)绾握业玫叫碌牟菟幍兀俊?p> “……是,出于這個緣由嗎?”
肯阿經(jīng)阿茲爾一提,瞬時想通了為何祭司會這么說。
時間久遠以前的歷史不談,在祖LS首領(lǐng)南下時,遭遇過強大的魔古帝國,野牛人曾作為他們的先鋒軍。雖然后面締結(jié)了盟約,不過有心的祖達薩學者還是將這個種族記錄在案。
野牛人,他們野蠻、暴力、殘忍,作為雷神的先鋒軍時,更是將這些暴虐發(fā)揮到極致。雖然不清楚南方發(fā)生了什么事,讓這群野牛人跑到了北邊來,但這讓巨魔們對他們的警惕更加深沉。
不過,這位黑暗巨魔必須要承認,北上來的野牛人似乎很擅長挖礦采藥。黑暗巨魔手下并沒有挖礦的綠皮奴隸,他們也沒有相關(guān)的需求,但是對于草藥的渴望,卻是日益增長。
“但我們有更簡單的方法啊,野牛人正在和……”肯阿心念一動,順著阿茲爾的話繼續(xù)下去。
“你想說什么?他們族地空虛,力量被分散,所以是好機會?”
阿茲爾嘆了口氣,“我們的族員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折騰了。我打算趁他們被牽制的時候,帶著族員們往北邊遷移,盡快達到目的地。”
祭司熄滅了最后的篝火,整個帳篷陷入了黑暗,他望向帳篷外:“已經(jīng)天黑了啊。”
肯阿不知為什么祭司會突然說出這句話,他隨著阿茲爾望向帳篷外,然后看到一個小影子跳了進來。
“父親,我做了熱湯,你來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