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弘文被他嬉笑的臉龐晃了眼,愣了愣,一臉的不可思議道:“莫非他們看中的是六哥那個書呆子?”
江府老六,自幼學(xué)習(xí)文章,詩,書,禮,樂一覽下筆成文,可無衣,無食,無酒,不可一日無書,是個地地道道的書蟲,且不問世事,不練人情。
“書呆子才好拿捏,蠢貨?!?p> 周煜霖輕飄飄的瞄了他一眼,忽的起身道:“走,給老祖宗請安去?!?p> 慕晚珂只看了老祖宗一眼,便知道老人家把她的話聽了進(jìn)去,至少甜食已經(jīng)斷了。
姐妹倆就著丫鬟遞來的蒲團(tuán),恭敬的磕了三個頭后,祝氏就頗有眼色的把鄭玉燕拉去逛園子。
鄭玉燕心下一喜,她正想在江府逛逛,以她犀利的目光,一圈下來這府里的好壞便一目了然。
兩人離開,慕晚珂朝老祖宗莞爾一笑,坐到了床沿上。
手正要扶脈,卻聽外頭丫鬟高喊:“王爺,七爺?shù)搅??!?p> 老祖宗嗔看慕晚珂一眼,笑道:“孩子,那兩個活閻王來了?!?p> 慕晚珂笑笑,并未起身,三個手指穩(wěn)穩(wěn)的扶在了脈上。
周煜霖施施然走進(jìn)來,便看到了這樣一幅場景。
梨花木床前,一個如郁竹般皎然清雅的女子,微微垂著腦袋,蹙著秀眉,長長的睫毛像兩把扇子,密密的掩住了所有的心緒。
他用胳膊肘推了推江弘文,后者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免得打斷六小姐診脈。
“換只手?”老祖宗依言而行,目光緊緊的盯在慕晚珂的臉上,生怕錯漏了她的表情。
慕晚珂松了手,正色道:“嗯,老祖宗這回聽話了,身子大好。如此一來,我也好給你添幾味藥進(jìn)去?!?p> 老祖宗為表示自己很聽她的話,忙道:“一點(diǎn)甜味都沒嘗過,苦死我了?!?p> 說罷,臉上還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慕晚珂失笑,道:“苦就對了,后面這半月的藥,只怕更苦,老祖宗咬牙堅(jiān)持?!?p> “怎么還要苦?。俊崩献孀趦蓷l眉毛擰作一團(tuán)。
慕晚珂小臉一板,正色道:“藥不苦,什么苦。若不肯吃藥,那就扎針,二選一?!?p> “吃藥,我吃藥。”老祖宗忙不迭的回答。
“嗯,這才聽話。”慕晚珂放柔了聲音:“以后等天暖了,常往園子里轉(zhuǎn)轉(zhuǎn),別老躺在床上,又不是七老八十。老祖宗的年歲若沒病,跟年輕人的腳程差不離多少?!?p> 上了年歲的人,最愛聽別人說她年輕。
老祖宗一聽這話,笑得見牙不見眼。
“打一巴掌,喂顆糖吃。哄死人,不償命?。 敝莒狭販惤嗽诮胛亩呧止?。
江弘文瞪了他一眼,上前道:“六小姐,請開藥方?!?p> 慕晚珂像是才發(fā)現(xiàn)屋里有外人一樣,簡單的向兩人行了個禮,便坐下來開藥方。
藥方開罷,便有丫鬟送去管事那里。
江弘文朝老祖宗遞了個眼神,道:“老祖宗,孫兒把人帶走,一會再把人給您送回來?!?p> 老祖宗自然知道孫子的事,抬起胖乎乎的手,指了指周煜霖。
后者大大咧咧的往她床前一坐,雙手捧起她的手,笑得一臉諂媚道:“今兒中午多弄些菜,我陪外婆用飯。這幾日被父皇拘在宮里,瞧瞧,臉都瘦了一圈?!?p> 慕晚珂一聽這話,不由用眼睛斜看了他一眼。
這廝唇紅齒白,面色紅潤,哪里像是瘦了一圈的模樣。
周煜霖仿佛知道慕晚珂在看她,突然偏過頭道:“六小姐,一會幫我也診診,別瘦出什么毛病來?!?p> 慕晚珂磨了磨后槽牙,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嗯!”
老祖宗笑得開心道:“那宮里的飯菜,哪里是人吃的。放心,你三個舅母知道你來,早就吩咐下人預(yù)備了?!?p> 周煜霖很不要臉的把頭枕在老祖宗身上,撒嬌道:“還是外婆疼我?!?p> 慕晚珂一個激靈,嫌棄的撣了撣一身雞皮疙瘩。
江弘文眼尖,看到慕晚珂的不適,忙道:“六小姐,請吧?!?p> 慕晚珂走到外間,見周煜霖還未出來,遂低聲道:“七爺,晚珂有個不請之請?!?p> 江弘文臉上有些意外,道:“六小姐請說。”
“七爺去過莊上,嘗過劉嫂做的菜,我想借江家的手,把她弄進(jìn)府里,”
江弘文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原是想置個小廚房,笑道:“這等小事,就交給我去辦吧?!?p> 慕晚珂清了清嗓子道:“一應(yīng)費(fèi)用,均從金府那邊出?!?p> 江弘文笑意淡了幾分,道:“統(tǒng)共沒幾個銀子,就算是我?guī)屠献孀诟兜脑\費(fèi)吧?!?p> 慕晚珂嘴角帶出絲輕笑來,眼珠微微轉(zhuǎn)了下,笑道:“我的診費(fèi)可不止這么多。府上三位老爺,三位夫人,五位奶奶,七位小姐……”
“都找你看過了?”
江弘文一臉詫異,這幫人手腳也忒快了些。
慕晚珂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長的笑道:“你說,這可如何算好呢?是按銀子算,還是按往日在揚(yáng)州府的規(guī)矩算?”
江弘文一聽按往日在揚(yáng)州府的規(guī)矩算,嚇了一大跳,這么說來,他得幫這六小姐做多少件事情,才能付清診費(fèi)。
忽的見她眼中閃過一抹嬉笑,江弘文方才明白她在逗弄他,抹了一頭冷汗。
活脫脫的人精?。?p> 三人在花廳坐定,周煜霖一改笑臉,正色道:“府上二小姐的事情,已經(jīng)有些眉目,不出十日,便有動靜?!?p> 慕晚珂暗暗吁出一口氣,也不問其中的是非曲折,道:“我替二姐謝過王爺?!?p> 周煜霖嘴角抽抽,心中長長一嘆。
為這一聲謝,他殫精竭慮,費(fèi)了多少周折,喝了多少酒,陪了多少笑臉,這幾日盡為她的事情忙活了。
放眼京城,不,應(yīng)該是放眼天下,能讓他煜王忙前忙后的,也就這女人了。
只可惜,美人有毒??!
慕晚珂含笑看著他,從懷里掏出一疊紙,杜嬤嬤接過來奉到煜王手邊。
“唔,這是我這些天為錢莊寫的一些章程,你好好看看,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問我?!?p> 周煜霖心道等的就是這個。
昨兒來福過來,說了一通話,他聽得云里霧里,追根溯源,來福只說是小姐的意思。
他與王府幾個幕僚一商量,都說此事不大可行,故今日才趁著她來江府,問上一問。
周煜霖拿起紙,入眼的是紙上龍飛鳳舞的字跡。
他皺了皺眉,堂堂名醫(yī),竟然寫得一手狗趴,真真是……回頭定要送幾本名貼給她。
周煜霖一臉嫌棄的搖搖頭,心不甘情不愿的看了下去。
慕晚珂自然知道他臉上的嫌棄,是為了她的字,心中冷笑。
周煜霖看了一頁,劍眉微挑,臉上的嫌棄之色已然不見;看到第二頁時,已有了些驚色;再往下看時,心中的震驚不足以用言語形容。
如果照這紙上的去做,那么不出五年,他便富可敵國。
富可敵國……娘哎……這……這……
光想想,就可讓人心潮澎湃??!江弘文見亭林臉色不對,起身踱到他跟前,拿過他手中的紙,一張一張的翻看。
慕晚珂自顧自的喝茶。
嗯,這江家的茶葉并不名貴,喝著倒有一股子清香,看來定是在水源上做的文章。
到底是文人啊,雅致。
江弘文看了半天,猶不明白,疑道:“六小姐,為什么要讓南直府州,北府州的富商都摻合進(jìn)來。這股分給別人多了,咱們的銀子賺得就少啊?!?p> 慕晚珂慢條斯理地喝口茶,做高深狀看了他一眼,方才淡淡道:“最簡單的一個道理。你看這盤瓜子如何?”
江弘文奇道:“沒甚至稀奇啊?!?p> 慕晚珂抓了一把瓜子放成一堆,又抓了一把瓜子放成另一堆。屋中兩人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她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