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珂眼光在船艙內掃視一番,并看見瑪瑙,便問:“瑪瑙呢?”
“她給小姐熬著藥呢,借別人的手她不放心?!倍艐邒哒f著,說話間,瑪瑙端著藥正走進來,見小姐坐起來,臉色一喜。
“小姐醒了?!?p> 慕晚珂輕輕嘆出一口氣道:“辛苦你們了?!?p> “小姐這是說的什么話?!?p> 瑪瑙坐到床前,把藥吹了吹奉過去:“小姐趕緊先把藥吃了,我和杜嬤嬤憋著一肚子話要問呢?!?p> 慕晚珂無可奈何的笑笑,將藥一口飲盡。
“事情便是這樣,我也未曾料到會那個時候來葵水?!?p> 慕晚珂將昨夜之事簡單的說了一番,便已感覺力盡,怏怏的躺靠在床邊。
瑪瑙聽罷,杏眼一睜,柳眉一豎,小手一插腰,正要開罵。
慕晚珂身上不舒服,忙攔著道:“別罵,頭痛。”
瑪瑙憋了一肚子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氣惱道:“煜王這樣對小姐,定是心里存了恨,虧得小姐還送銀子給他花,簡直良心狗肺?!?p> 慕晚珂目光微斂,搖頭道:他這樣的人被我算計,只想著將我戲弄戲弄,已是極大的面兒了。更何況,萬花樓,寶慶堂想在京中站穩(wěn)腳跟,必要有個極大的靠山才行。我們未曾不是得了利的?!?p> 杜嬤嬤思忖道:“小姐,奴婢想著以后還得讓李平在外頭找個會拳腳功夫的丫鬟跟著。”
慕晚珂正色道:“我也是這般想的。”
京中不比揚州府,藏龍臥虎,危機四伏,一個不甚,滿盤皆輸。若有個會拳腳功夫的丫鬟,自己也能有幾分安心。
瑪瑙擔憂道:“小姐,那煜王還會不會還來?”
慕晚珂擰眉略思,道:“不會了,他此時應該在算計,如何讓我為他所用。合則兩利,敗則兩傷,他是個聰明人,知道這里面的曲折?!?p> 話音剛落,一個柔糯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六小姐醒了?”
“是孫姨娘?!爆旇Р涞恼酒饋?,輕聲道,“她怎么來了?”
慕晚珂朝兩人打了個眼色,道:“把人請進來。”
孫姨娘著一身紫紅色繡海水如意三寶紋的錦緞對襟襖子,略略坐了半個身位。
“六小姐頭一回來葵水,我也幫不上什么忙,好歹是過來人,知道些好壞,過來叮囑兩句?!?p> 慕晚珂有意試一下孫姨娘的深淺,道:“姨娘這會來,就不怕郡主知道了,落不得好?!?p> 孫姨娘笑道:“從來就沒落過好,還有什么可怕的。若是能讓六小姐受些益處,讓她埋怨幾句也無防?!?p> 慕晚珂聽著這頗有深意的話,心中如明鏡似的。
孫姨娘來這顧府短短數月,上前郡主壓著,下有劉,許兩位姨娘虎視眈眈,不可說錯一句話,不能行錯一步路。再加上嫁的男人是個軟尾蝦,日子過得有些艱難。
有道是獨木難成林,府里和她一樣的,扒拉來扒拉去,也只慕晚珂一個。
因此,孫姨娘巴巴的向她投誠來了。
慕晚珂微微一笑,道:“多謝姨娘為晚珂思量。晚珂生母去的早,自己又是混沌剛開,正需要長輩指點。方可不讓郡主嫌棄?!毖酝庵猓沂莻€無依無靠的,你若不怕郡主,我自然愿意與你結盟。
孫姨娘雖庶女出身,生得一顆七巧玲瓏心,聞言笑道:“既然六小姐不嫌棄,我便與六小姐說一說?!?p> 半盞茶的時間,孫姨娘叮囑完,見慕晚珂臉上微有疲態(tài),頗有眼色的趁機告退。
杜嬤嬤親自將人送出。房里沒了外人,瑪瑙忙道:“小姐這是要……拉攏她?”
“談不上拉攏,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她想多個同盟,我想多個同盟,僅此而已?!?p> 杜嬤嬤去而復返,聽了慕晚珂這話,頗為贊同道:“小姐說的對。我看她輕言細語的,行事很不一般。”
慕晚珂搖搖頭,嘆道:“一般的人在慕家,活不長。”
杜嬤嬤怕小姐又想起舊事,忙的打了茬道:“小姐睡著時,二小姐親自來瞧過,拿來了太太賞給小姐的斗篷,還送了些吃食過來。略坐了坐就走了。”
慕晚珂嘴角淺笑:“她,才是值得我真心對待的?!?p> 孫姨娘回了房,坐在床沿悶聲不語。貼身丫鬟小棉見狀,忙打了水侍候姨娘洗漱。
孫氏回過神,道:“你覺得六小姐如何?”
丫鬟小棉跟著孫姨娘已有五六年的時間,主仆間感情極好,她想了想道:“是個可憐人。”
孫氏神情有此古怪道:“為什么,我覺得這六小姐很不一般呢?”
“姨娘說什么癡話,六小姐這兒有毛病,能不一般到哪里去?!毙∶拗噶酥缸约旱哪X袋。
孫氏搖搖頭。
她是庶女出身,最擅長的是察言觀色,猜人心意,偏偏她看不透六小姐眼眸中的情緒。她說話非常謹慎細致,滴水不漏,看似糊涂,又像是聰明。
孫氏有些拿捏不準自己這步棋,是對是錯。
衡水府知府衙門。
鄧知府跪倒在地,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上前的兩位活閻王,心里泛起陣陣害怕。
煜王親臨衡水,結果船還未靠岸,便被水賊扔進了河里。這簡直是要了他的命,萬一皇上怪罪下來,自己這烏紗貌必保不住,弄不好還要人頭落地。
周煜霖搖著扇子,冷著臉一言不發(fā)。身后的江弘生也像個二郎神似的,臉陰得能滴出水來。
嗚呼哀哉!
鄧知府心痛肉痛的從袖子里掏出銀票,恭恭敬敬的遞到煜王跟前,泣聲道:“下官一定嚴查此事,還請王爺高抬貴手?!?p> 周煜霖看了眼銀票,嘴角冷冷一哼,似乎是嫌少。
“這點銀子,打發(fā)叫花子呢。王爺,要不咱們還是如實回稟了皇上吧?!?p> 鄧知府嚇得腿一軟,邊聲哀求道:“不可,萬萬不可?!闭f罷他又從袖子里掏出了幾張,然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啊,下官上有老,下有小,這已經是全部的家當了,求王爺給下官一條生路?!?p> 周煜霖輕咳一聲,緩緩站起來,居高臨下道:“得了,起來吧。別說本王不體量你。這案子須得細細的查查才行,若真是水賊便罷了,要是其它的……你也知道,本王在江南被刺,江南的官場……哼哼!”
說罷,頭也不回的搖著扇子走了。
江弘文收起銀票,大搖大擺的跟著走了出去。
鄧知府失魂落魄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改剛剛畏畏縮縮的模樣,厲聲道:“來人!”
“大人有何吩咐?”
“快派人去賢王府,把煜王遇刺一事,如實告知。等等……那五萬兩銀票的事情,一并告之?!?p> “是,大人!”
周煜霖不過動動嘴皮子,便得了五萬兩銀子,偏他臉上半分喜色也無。
江弘文深知他心,正色道:“五萬兩銀子,雖杯水車薪,也能用上一段時間。只是我擔心……”
周煜霖收了笑,冷冷道:“本王一紈绔王爺,還有什么可怕的。姓鄧是三哥的狗。狗除了向主人搖搖尾巴,叫喚兩聲,沒別的招可使?!?p> “要防著人家咬你一口?!?p> “這種看門狗,還沒有這個膽量,除非他不怕死。五萬兩銀子,爺要的光明磊落。得了收起來吧?!?p> 江弘文壓根沒想著把銀子拿出來,他挑挑眉道:“走,去客棧瞧瞧六小姐去,別真病出個什么好歹來。”
“回二位爺,慕家的大船一個時辰前,已駛離碼頭。”
馬車中的兩人均變了變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