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擠的泥巴場內(nèi),有些瘦弱的陸山蹲在某個攤位前,他在那草藥攤位上不斷挑揀著草藥。
這里是烏山下的一處鄉(xiāng)村集市,泥巴場這個名字很貼合烏山周圍村寨環(huán)境。
這處集市每月月初開放,陸山曾跟隨陸老爹來過幾次,單獨自一人還是第一次,他明顯感受到幾道隱晦目光。
在禮法與律法不存的鄉(xiāng)下,脫離父母的孩子尤其迷途羔羊。
陸山拉了拉衣襟,盡可能的將素色道褂上的丹爐標志展示出來,周圍隱晦目光頓時如觸電般縮回。
這代表妙丹道長的丹爐標志十分有效的震懾住宵小之輩,妙丹道長在烏山一帶的威望正如陸山料想的那般強力。
“這位小道士,老朽的草藥攤子都快被你翻爛了。”攤主露出一副強忍慍怒的笑容道。
“呵呵!”
陸山挑揀出幾株成色不錯的風茄花,這是制作「桃卒」的主材。
隨手甩出十幾枚銅錢,攤主滿嘴苦澀的收下,眼前的小道士顯然是個行家,給的銅錢剛好在市價上。
“問個事,這泥巴場的老藥客到了嗎?”
攤主一挑眉頭,露出一口黃牙,直到幾枚銅錢丟到攤位上,他指了指不遠處的蠟黃漢子,“喏,就他,新來的老藥客,很有一手?!?p> 藥客,專指來烏山收藥的客商,而老藥客則是藥客里的行家,專收一些上了年份的老藥。
以往泥巴場是沒有藥客的,更別提老藥客。
不過自從北三峰的地犀幫成立,壟斷了北三峰的藥材市場,這些藥客的生存土壤越來越小。
大多數(shù)藥客不得不涌向南四峰,這里的危險更小,當然收益也更少。
而老藥客更是親自組織隊伍,深入烏山南四峰中尋找老藥。
陸山收起風茄子,左手搭在腰間短劍的劍柄上,徑直走向那皮膚蠟黃的漢子。
這漢子一身羊襖,一把環(huán)首刀背在身后,小臂上還佩戴護腕。
似乎感覺到有人靠近,蠟黃漢子轉(zhuǎn)過頭來,鷹隼一樣的目光鎖定住人群中的小道士。
“青玉坊的道士!”這漢子用一種古怪腔調(diào)說道。
“你們想去翠云峰嗎?”
蠟黃漢子愣了一下,面對眼前這個小道士的提問,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烏山南四峰,其中翠云峰、牡丹峰具是青提觀私產(chǎn),你們藥客想入這二峰采藥,須得青提觀首準?!?p> “不,你什么意思?”這漢子猶豫一下問道。
任何人面對這樣一個侃侃而談的小道士都會愣住,并且開始認真思考他的話語。
這個世界有著獨特的武人文化,這并不意味著士人文化的沒落,相反士人才是社會主流。
讀書科舉依然是一個家庭改變命運的重要途徑,而武人對于平民百姓更像是話本里的人物,或者說是異界版的全民偶像。
陸山拉了拉領(lǐng)口,讓那丹爐標志更加顯然。
“如你所見,因為青玉坊的關(guān)系,我在觀中有一些特權(quán)。
現(xiàn)在我需要一支采藥隊伍,而你正好有一支?!?p> “哼!哼!”
蠟黃漢子哼笑著,這對陸山不是一個好信號,他得進一步獲取信任。
陸山手掌伸入袖口,從暗袋中拿出一粒黃豆大小的圓潤藥丸。
蠟黃漢子瞳孔一縮,急忙拉著陸山走進左近一處鋪子里。
“你瘋了,敢在這里拿出這東西?!毕烖S漢子心有余悸的道。
陸山笑了笑,剛要伸出袖子的手掌又縮回去,藥丸又落入暗袋里。
“一粒黃芽丹丸,換你上牡丹峰一趟?!标懮狡岷谘垌⒅烖S漢子道。
“你不怕死!”漢子的手指抖了抖,渾身氣勢一提,如同一頭林間的斑斕瘦虎,正冷冷的注視他。
“白寅拳,你是四方教的人!”陸山退后一步道。
“小道士見識不錯?!毕烖S漢子剛凝聚的氣勢轉(zhuǎn)瞬間便散去,“不過可惜猜錯了,四方教在三十年前就散了,我可不敢冒充四方教的人?!?p> “也對!”陸山松了口氣。
四方教在三十年的西南一帶可是掀起一陣風雨,雖然不到三月便平息,但他們的影響卻一直留在這山土地上。
“小道士,雖然某不知道你在算計什么,但采藥隊不是某一個人說了算?!?p> 陸山皺著眉頭,心里思量一番道:“你應該知道這次機會難得,我還可以承諾這次行動可以按照行例分成。”
“看來小道士對我們這一行很有心得?!毕烖S漢子一邊說著,一邊暗自估量。
所謂行例就是常規(guī)的分配,一般烏山上的道觀寺廟雇傭這些藥客的時候是三七分配,三成是藥客的。
最近這南四峰的藥客行當競爭壓力大,有的藥客為了攬活甚至提出二八的分配比例。
老實說,蠟黃漢子很想拍板答應,但謹慎沉穩(wěn)的個性讓他克制下來。
一個束發(fā)之年的小道士提出雇傭他的采藥隊,還給出豐厚的酬金以及讓人心動的行例,這本身就十分古怪。
蠟黃漢子咽了咽唾液,一方面心有隱憂,一方面又分外心動,最后他說道:“我會和隊伍商量一下,你知道…”
小道士突然抬起手打斷他的話,不到他腰板的身高卻帶著一股壓迫感。
“三天時間,如果商量好就去青提觀找了一個名為萬東林的道童?!?p> 不等這漢子回復陸山便推開鋪門離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潮讓陸山不是很適應,他攏了攏衣袍鉆入人潮中。
烏頭廬,泥巴場中的一家藥鋪子,它由泥巴混合著茅草建造而成,門上牌匾歪斜著,門外還放著曬藥的竹盤子。
藥鋪伙計無精打采的收拾著曬完的藥材,北風之月的光照不足,真不知道這些藥材會不會發(fā)霉。
走進烏頭廬,一股子刺鼻的草藥味直沖鼻腔,陸山用袖子捂住口鼻,這氣味太強烈了。
“這位…這位小公子!”一位手腳伶俐的伙計跑過來問候道。
“這里有沒有精銀豆?”
陸山剛才已經(jīng)打聽過了,市面上的精銀豆很少,基本上都被藥鋪或者藥客收走。
“有的,有的!”伙計連忙說道。
伙計走進一旁的藥柜前,一排藥柜上貼滿了各種寫有藥材名的紙條,陸山注意一些紙條已經(jīng)脫落。
陸山搖了搖頭,對于一個鄉(xiāng)下集市里的藥材鋪子,他還能要求什么呢!
“客人,鋪子里就剩下這點精銀豆!”
“都給我?!?p> 藥鋪伙計將藥柜盒里的四十多枚精銀豆倒入一食指長的竹筒盒里,他抬頭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這位坊中貴人要這精銀豆是?”
精銀豆有輕微的催情效果,盜人常以其制淫羊之藥,所以這類藥材都受到官府的管控,每一次交易必須記錄賬冊。
“你想知道!”
陸山眼睛一瞇,雖然他仰視著這伙計,但卻讓對方畏懼的回避他的目光。
“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伙計連連說道,同時目光畏懼望著他那素色道褂。
伙計本想詢問道士姓名道籍好記錄在冊,但畏于丹坊威勢,還是將話語咽回口內(nèi)。
待小道士走后,這伙計才翻出賬冊并拿出一支細桿毛筆。
【藥材:精銀豆(重量:一兩二錢)
購藥者:坊中弟子
用途: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