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陽殿偏殿。
懷恩進(jìn)來的時(shí)候,蘇厚照正一臉疲憊地輕撫著眉心。懷恩知趣地過來親手幫他按摩額頭。蘇厚照閉著眼睛,長吁了口氣,問懷恩,“怎么?他還不肯說玉璽和兵符在哪里么?”
懷恩應(yīng)了聲“是”,又道:“咱們這位陛下面冷心硬,心思又多,這兩樣?xùn)|西一時(shí)還真怕找不到。他呀,不過就是仗著咱們還需要他親上朝堂做做樣子,一時(shí)還不能對他怎么樣,所以才這樣有恃無恐。”
蘇厚照皺著眉頭推開懷恩的手,“他料得沒錯(cuò),老夫的確是不能動(dòng)他。只是這日子都已定了,若是萬一找不到也不必找了,先拿他充門面就是了。等一切塵埃落定,再慢慢磨他,老夫就不信,他能把這些帶到棺材里?!彼酒鹕?,負(fù)著手在殿內(nèi)走了幾個(gè)來回,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太子還沒找到么?”
懷恩搖頭。
蘇厚照神情冷肅,“找不到人可不大好辦,再多派些人去找。若是找到了,格殺勿論。”懷恩自然應(yīng)“是”,又討好道:“大人倒不必憂心,太子剛自瀾滄回來,諸事還摸不著頭腦,自然不能與大人抗衡。眼下,說不定嚇得躲到哪里去了,不敢露頭呢!”
蘇厚照眉峰冷冽,“你懂什么,咱們這位新太子還是很有些本事的,他躲過了那么多次刺殺,現(xiàn)在突然沒有了消息,老夫就怕他悶聲不響地干出件大事來。老夫籌謀了這許多年,事到臨頭,凡事還是謹(jǐn)慎為要?!?p> 懷恩安慰道:“大人多慮了。論兵,如今駐守京城的京衛(wèi)指揮使司衛(wèi)兵已盡為大人所用;論政,只要是大人接觸到的朝中官員也都向大人表示了歸順之意。說起來,這朝臣們都聰明著呢,除了秦江池之流一直支持陛下、支持太子的不好說,其他人就算是大人未曾接觸,到時(shí)候大勢所趨,怕也會轉(zhuǎn)到大人這邊來,您說,這胳膊還能擰過大腿么?現(xiàn)下諸事齊備,新太子即便是有心做些什么,卻是勢單力薄,還能翻起什么風(fēng)浪來?等禪讓旨意一下,再通諭各洲各府,咱們這大事就成了?!?p> 蘇厚照滿意地“嗯”了一聲,的確,就眼下京城形勢來看,他可確保大事無憂。只是,此刻他無兵符在手,各洲兵馬還不能盡在掌握,但眼下消息封鎖得嚴(yán),各洲根本就不知曉京中將有大動(dòng)靜。等他們知道的時(shí)候,梅兒的孩子早已登基為帝,更何況又是借著先朝太子遺孤的名頭,名正言順。等到時(shí)再往各洲派出親信節(jié)制兵馬,倒也不怕什么。
他說到這里,忽然又想起一事,便道:“來人?!钡钔膺M(jìn)來一人,是他的親信侍衛(wèi)。蘇厚照問道:“暮兒還未回府么?”那侍衛(wèi)應(yīng)了聲“是”。蘇厚照面色不豫,“這孩子真是越大越有主意了。為了個(gè)女子,竟連大事都不顧了?!蹦鞘绦l(wèi)也不好接言。蘇厚照自言自語道:“不過,那女子或許可以一用?!?p> 李晏在靖安壇內(nèi)安排好了諸般適宜,勾連各洲都指揮使司的人業(yè)已派了出去。
杜渲匆匆進(jìn)來,“殿下,姚鐺回來了。”李晏聽了一喜,站起身來,“是太子妃回來了,這么快!人在那里,她們這一路可還順利?”
他一邊說一邊向外走,絲毫未注意到杜渲的臉色有異。
李晏走出殿門,卻見姚鐺、白伊等人跪在當(dāng)?shù)亍@铌炭戳搜鬯麄兩砗?,并未見到言歡,當(dāng)即變了臉色,“太子妃呢?”姚鐺滿面羞愧,“娘娘不見了,屬下失職,請殿下降罪。”
“什么不見了,好端端的人怎么會不見了?”李晏一迭連聲追問,他人前一貫沉穩(wěn)淡定,還從未有這樣失態(tài)的時(shí)候。姚鐺更是垂頭喪氣,將他們離開后那幾日發(fā)生的事詳細(xì)講了一遍,最后道:“是屬下失察,未曾想過娘娘的義妹紅綾會有問題。幸好咱們飛羽衛(wèi)曾針對毒物做過秘訓(xùn),屬下先醒了過來,又救醒了其他人。只是,娘娘和紅綾已不見多時(shí)了?!?p> 李晏一拳砸在身旁案幾上,恨聲道;“紅綾!”他只是由著言歡高興,她想做什么去做便好,包括將五年未見的紅綾招至身邊。不是說他相信紅綾,而是他相信言歡。其實(shí),那日他聽說是紅綾將他于靖安壇遇刺的消息捅給言歡,他就覺得紅綾有異,只是接下來諸事繁雜,他要去瀾滄尋找言歡,中間又經(jīng)歷了荷笙冒頂蓮笙之事,而后言歡療傷、傷愈,諸事紛繁,他一時(shí)將此事忽略了,誰成想這樣竟會出了岔子。
李晏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壓下心中焦慮不安,問道:“可查到紅綾將太子妃帶去了哪里?”姚鐺道:“屬下查過了。據(jù)那客棧掌柜所說,當(dāng)夜來了輛馬車將娘娘和紅綾一起接走,接人的是位斯文俊秀的年輕公子。屬下一路追查下去,那馬車出了柳河鎮(zhèn)便不知所蹤了?!?p> “斯文俊秀的年輕公子?”李晏覺得仿佛抓住了什么,但那感覺太過淺淡,自腦中悠忽而過,轉(zhuǎn)瞬又抓不住了。他沉著臉?biāo)尖獍肷?,眼下言歡的身份還是瀾滄的玖黎,在大楚也未曾得罪過什么人,一時(shí)還真想不到是什么人擄了她。若非說有仇也只有蘇厚照了,只是這事不知道和他有沒有關(guān)系。
“杜渲,”他道,“咱們不是已在蘇厚照府邸安插了監(jiān)視的人么,你讓那些人再用心些,看看出入府的可有符合‘斯文俊秀的年輕公子’的?”
李晏看著放在案上由白伊帶回來的那柄虹霄劍,瞳孔微縮,言歡連隨身兵器都未帶走,顯然是已被制住,不知道她現(xiàn)下里到底怎么樣,究竟是遇到什么。他曾發(fā)誓一生一世護(hù)著她,卻未曾想總是讓她置身于危險(xiǎn)之中。此刻,他滿心挫敗。
言歡興沖沖地一步跨出角門,還未等站穩(wěn),一下子撞到了一個(gè)人身上。那人仿佛是早已等在那里,伸手將她一把箍在身前,一只手已攫住她的下巴,強(qiáng)迫她抬起頭,聲音陰惻惻地,“你終究還是想逃!你就這么想要離開我,想要去他的身邊?!?p> 言歡驚訝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祁暮云的臉,“是你!”她忽然醒悟過來,“方才那些,原來都是在試探我。”祁暮云的神色淡淡,但眼底卻漆黑如墨,仿佛暴雨前短暫寧靜的天空,“你不也是在欺騙我?”
言歡心底生了怒意,“放開我,你沒有資格這樣對我!”
祁暮云向她俯身過來,眼中更黑,仿佛山雨欲來,“沒有資格?好,我便讓你看看我有沒有資格?!彼f著一把將言歡抱了起來,不顧她死命地掙扎踢打,步履穩(wěn)穩(wěn)地進(jìn)了別院,一路抱回了她醒來的那間屋子,將她甩在紫檀木架子床上。
言歡冷不防跌到錦衾秀被之間,雖然并不曾跌痛,卻有些頭暈眼花。她方想支起身子,祁暮云已傾身過來,將她壓回了榻上。她不由得慌亂起來,用手抵著他的胸膛,“你你、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