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采娜一下車,一剎那就被那清新的空氣團團簇擁,從頭到腳都好像煥然一新了一般。周圍稀冷的空氣好像被席卷過一般,不停的朝著她的臉龐撲去,臉上被一陣冰涼的霧氣團團包圍住了一般,從頭到腳都換了一種氣息,一種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氣息。
陳默將頭從車窗里面探了出來,一雙睡意朦朧的眼睛看著林采娜說道:“我去把車停好,你先在這里等著我?!?p> 林采娜看著他大大的熊貓眼,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陳默轟的一聲發(fā)動車子離去。
林采娜卻愣在原地,片刻的失神。雙腳好像被人用釘子釘在原地一般,動彈不得,空氣冷凝得像半透明的玻璃液,浮在空中,她整個人都好像已經(jīng)化作了一團冷凝的霧氣。
好像距離上次回來也才過了一周多的樣子,
明明只是一周的時間,可周圍的所有景象都好像是換頭換臉一般的顛覆著,她好像都有點記不起上次來的時候這周圍是什么模樣,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自己感覺時間那么的長,長到好像已經(jīng)過了一年的樣子,好像樹木已經(jīng)從黃昏到黎明,長到好像潮起潮落了好幾回,長到好像自己都已經(jīng)年老了幾歲。長到好像……
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穿棉襖啊,她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然后用力的拉了拉身上的衣服,雙手環(huán)抱著自己,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鼻尖都好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兩團凍得發(fā)紅的腮幫子,像剛結(jié)成的果實,嫩得顛顫顫的,菱角似的小嘴緊緊的撮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像斷了線的珠兒,滴瀝溜轉(zhuǎn)。
明明只是過了一周,為什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她的腦海里面反反復(fù)復(fù)的如此思索著。吳一唯啊,怎么只是一個踉蹌,我們就已經(jīng)分道揚鑣了,明明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啊,明明只是……
她的眼眶里面有什么東西要掉出來的,她抬起頭,把那東西用力的憋了回去。
悲傷是懦弱的人在深夜發(fā)出的最無助最無用的吶喊。
所以,別把悲傷那么輕易的放在明面上面來,沒有人有義務(wù)去收納你的懷揣不安和滿腹心事。
林采娜,都已經(jīng)要邁進冬天了啊,你馬上就要又長大一歲了,是一個大人了,是一個所有的悲歡喜樂哀愁都可以自己去消化咀嚼的大人了,成年世界里面,感同身受這一回事,從來就不存在。
林采娜,是目前最為重要了啊。她在心里不斷的告訴自己。好像一個敲鐘的人,虔誠又無奈,像一口千年的古鐘,發(fā)出的聲響直教人撕心裂肺。
她左右用力的擺動著脖子,好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么的僵硬和怪異。
不遠處好像有一撮藍點朝著她飛奔而來。
“你怎么不往村子走”陳默好像一位年長的長輩似的,用一種教訓(xùn)的語氣對她說道。
林采娜翻了一個白眼,然后上下打量著他,好像在看一個展品似的。陳默雙手猛地環(huán)抱在胸前,一臉警惕的看著林采娜。
“神經(jīng)??!”林采娜朝著他說了一句,然后背著背包往前面走去,陳默一臉疑惑的摸了摸鼻子,看著前面陰晴不定的林采娜,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后邁著大步走上前去。
到了村子的時候已經(jīng)是到了午飯的點,林采娜暗自揣度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去林一翠的農(nóng)家樂,好像也沒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欸,她撓了撓頭發(fā),無奈的想到。
“陳默,你還記得林一翠嫂子嗎?”林采娜轉(zhuǎn)過頭,一雙好看的眼睛盯著陳默說道。
陳默被她猝不及防的一問搞得一頭霧水,眉毛打結(jié)似的,緊皺皺的擰巴在一起,一雙眼睛朝下看著,細長的睫毛軟綿綿的爬在他的眼皮上,高挺的鼻梁上面沾染上了一縷輕薄的灰塵,薄薄的雙唇因為寒冷而發(fā)出別樣的紅。魅惑十足。
真是一個妖孽,怎么可以有男生的嘴唇生得那么好看。
“沒什么印象了?!标惸蝗惶痤^,看著林采娜說道,他注意到了林采娜在自己身上停留的目光,他一臉戲謔的看著她,等著她再開口。
林采娜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目光過于直白了,那種好像要把他吃了一般的眼神,莫名其妙。
她用手指戳了戳衣服,又撓了撓耳朵,以此來掩蓋她的情緒。
“那你當(dāng)初為什么要那么早就離開村子啊”她歪著頭,看著陳默認真的詢問道。
陳默被極速跳躍的腦回路搞得有點慌亂,他雙手放在一起搓了搓,像東北人取暖時的模樣,憨厚惹人笑。
一剎那被帶回了多年以前一樣,因為她的那一句:你為什么離開了村子。就像咒語一樣揭開了什么似的,將他那沉睡已久的記憶再次喚醒,好像是按亮了他身上的某一個光亮一般,將他的國王照得明明亮亮,將他那陰暗潮濕的地方全部都照亮了來,連鼻腔里面都好像吸滿了一片陰濕的感覺,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起來了,母親那時絕望無助的眼神好像尖錐一般刺進他的心頭上面,讓他疼痛到不能呼吸。
可是那都是過去了好久的事了,陳默。他摸了摸自己右手指上面的一道疤痕,對自己說道。
林采娜見他許久沒有說話,便沒有想要再繼續(xù)下去這個話題的意思,她緊了緊自己的背包,然后繼續(xù)向前走去。
“馬上就要到林嫂子哪里了?!眑林采娜走了幾步然后轉(zhuǎn)過頭對陳默說道,她剛轉(zhuǎn)過頭,陳默卻像一個瘋狗一般跨到她的背后,然后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十分自然的對著她的耳朵說道:“你想知道今晚上我給你講啊?!闭f完還發(fā)出一種陰陽怪氣的笑容,因為靠得太近,所以他說話時呼出的氣都好像進了她的耳朵似的,濕潤潤的感覺,就好像軟乎乎的動物爬過她的耳廓一般。
她提了一口氣,然后一胳膊肘拐在他的肚子上,她聽見陳默發(fā)出吃痛嘶聲,然后抿著笑一大步的朝前面跑去,就好像小時候那樣,不過小時候是陳默欺負自己之后他往前面跑去,現(xiàn)在是角色互換了。
“不正經(jīng)!!!”林采娜站在他的不遠處朝他說道,然后做出了一個鄙視的動作,繼續(xù)朝前面走去。
“你要是不跟上來,今晚你就住在樹林里面吧?!闭f完邁著小巧的步伐朝著前方走去,再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陳默揉了揉被她拐的地方,撇了撇嘴巴,然后快步的跟了上去。
到了林一翠的農(nóng)家樂已經(jīng)要接近黃昏了,只是天空并沒有黃昏,只是灰蒙蒙的一片,烏蒙到周圍的一遭都看不見了一般。
林采娜站在門外,扯開嗓門叫著林一翠的名字,喊了估計有兩三聲的樣子,林一翠才緩慢的從屋里面走了出去,身上裹了一件陳舊的毛毯,好像受了風(fēng)寒一般。一路還在碎碎叨叨的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興許是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了,待離她只有兩三步的樣子才認出了她是誰。
“你怎么這麼晚到了這里啊?!傲忠淮涞纱笱劬Γ荒槼泽@的看著她說道。
林采娜想了想。不知道要怎么解釋。
“我們是順路然后回來看看的?!标惸戳怂谎?,然后接話說道。
林一翠在聽見陳默的聲音后好像才意識到旁邊還有一個男人,她伸出手不知道按了哪里的開關(guān),然后周圍一遭突然亮了起來,她抬起頭,看見頭頂一顆老大的燈泡,閃得她的眼睛都睜不開。
“這個是.....“林一翠睜大眼睛看了看,眉頭緊皺著,實在是想不起是誰,看著陳默疑惑的開口詢問道。
“我是東邊口陳家的那個小胖子?!标惸粗忠淮?,笑嘻嘻的說道。
”哎呀喂!“林一翠突然發(fā)出驚訝的一聲,尖銳的聲音就差刺破林采娜的耳膜,她的臉上猶如皺巴巴的豆腐皮一樣,一撮一撮的巴在一起,嘴角露出一個很大的豁口大聲的笑著,像極了小說里面那種賣東西的那一類市儈人物。
“瞧我這記性喲,老了,不中用了?!闭f完急匆匆的將門給打開,將他們倆放了進去,然后快速的將門給關(guān)上,和他們并肩走在一起。
”陳家的娃娃怎么和采娜一起回來的???這么多年了怎么一點音訊都沒有?。磕銒寢?.她身體怎么樣?。?...你.....”林一翠好像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停止了她那長篇的疑問,偏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種感覺啊,就像以前自己回奶奶家時那種碎碎叨叨的詢問聲,那么清晰熟悉。
可能是太想她了吧,連自己討厭的人坐出和她一樣的舉動時自己居然沒有感到厭惡,林采娜看著自己的手,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陳默低下頭瞥見她露出的那一抹笑容,嘴角也不自覺的往上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