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華山上的陰云久聚不散,崇圣自然心懷疑慮,他袖中的殘頁不翼而飛,連他自己都無從查起,他順理成章就把太華山的異動和失蹤的殘頁聯系在了一起。
他快到太華山的時候,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漆黑的石崖上,云離已經先于他一步到了此處。
云離手腕上系著那個重生鍥,垂下的小玉墜被他握在掌心里摩挲,好像還能感受到它曾經的擁有者的溫度。
他的目光悠長,似乎在思考一段不屬于他的回憶。
遠處的太華山,是她曾經生活的地方,每一處的石壁上都曾經有她的足跡,雖然歷經風吹雨蝕,但是云離依然能夠感受到,她存在的痕跡。
他深陷在自己的記憶深處,沒有注意到身后黑紫闊袍的人。
“杻陽君云離,擅自離開封地,你可真是膽大包天?!?p> 云離還是一副思索的模樣,“看來崇圣君此時還是有閑暇工夫,開始管我是否離開封地這件事了?!?p> 崇圣挑著眉看著他,“哦?看來杻陽君絲毫不在乎?!?p> 云離笑了笑,“不知崇圣君千里迢迢到這里,是為了捉我回封地么?”
“那便是順道的事了,”崇圣站在他的身邊,雙手背負在身后,“你來此處是為了查驗太華山的異狀么?”
“那不然呢,”云離說著轉過身,眼睛直直的看著崇圣,“莫非你認為此處的異狀還與我有關么?”
崇圣平靜的看著云離,面對他句句尖利的話語,面色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我并沒有這樣的想法?!?p> “崇圣君,你還記得此處么?”云離伸手指向太華山那一片陰云密布之處。
崇圣看也不看他指的方向,“此處是太華山,我怎么會不知道?”
“那你記得這里發(fā)生過的事情么?”
崇圣疑惑的看著云離,“這里發(fā)生的事情?你是說多年之前的事情么?”
云離看著崇圣的表情,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嗯?”
“你什么意思?”
云離掛著笑看著他,“十年前,太華山異動,是因為一個叫熙顏的女孩,也就是被青欒重塑的靈嬰?!?p> “現在想來,那時候好像確實有幾分像她的氣息?!?p> 崇圣說完這句話,表情和動作都有些凝滯,他想要繼續(xù)再說些什么,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能低下頭皺著眉,那時候自己不是應該過來查看狀況么?為何想不起來許多細節(jié)?
看著崇圣凝重的表情,云離竟然有些得意。
“看來你不記得了。”
云離臉上帶著輕松的表情,把手腕的小墜兒仔細的藏進袖中,“那我不奉陪您了,我還是早些查看了此處,好被您‘捉回’封地?!?p> 崇圣按了按額頭,幾步跟上了云離的腳步,“你須等我跟你同去?!?p> “那您可要快一些了。”
兩道一黑一白的身影步伐如疾風,沒多久就消失在了太華山山麓中。
而另一邊的三人,還沒有完全走進太華山的地界,只遠遠的看著。
緋云知早就坐不住了,她看著遠處那兩個人的樣貌氣度,就知道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要不是被蔥聾緊緊的拽住,她大概早就奔上去了。
“姐姐姐姐,那兩個是什么人啊,一看就仙氣飄飄,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仙人!”
“……”靈嬰沒有回答她的話,從剛才開始,她的目光就不自覺的隨著崇圣的身影移動了。
“姐姐?”緋云知轉過臉看著靈嬰,正看到她的一滴眼淚劃過面頰。
“姐姐,你怎么哭了?”
靈嬰回過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冰涼的淚痕提醒著她,她確實掉了一滴淚。
這么久了,只是遠遠的看著那個人,心就會痛的厲害,不由自主的淚就流了下來。
靈嬰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山頂風大?!?p> 看到崇圣的時候,靈嬰搞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受,明明在祭仙臺被他毀掉一只眼睛的時候,咬緊牙心中滿是悔恨,之前看到南笙的時候,她把滿腔的恨意都發(fā)泄在了那個溫柔的他的身上,但是看到那個面色冷峻的他的時候,竟然只是落了一滴淚。
深愛過的人,又被自己深深的憎恨,這太可笑了。
“阿乘姐姐,那兩個人你認識啊?”緋云知手搭涼棚看著前方,“他們走的真快,這會都看不到了?!?p> “不認識。”
靈嬰臉上又恢復了冷淡的模樣,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看來這玩意派上用場了?!?p> 緋云知湊上前,“阿乘姐姐,這橘紅色的是什么啊,聞起來好香?。 ?p> “這個叫華容膏,是荀草做的,”靈嬰指尖點了一小塊,在自己的臉上涂抹起來,緋云知驚訝的瞪大了雙眼,眼前的靈嬰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臉上的面具也隱在了華容膏之下。
“哇!!”緋云知發(fā)出夸張的感嘆聲,“早就聽說青要山荀草可以改變樣貌,沒想到今天親眼見到了!”
說著緋云知拉著靈嬰的袖子,“姐姐!我也要變!”
“你變什么?”
緋云知踮著腳指著自己的臉,“好姐姐,你也讓我用華容膏改變一下樣貌嘛,萬一等會在太華山遇到了那兩個高人,云知沒有見過世面,再在言語上有什么得罪,換一張臉今后也好相見嘛!”
她拽著靈嬰的衣袖,“阿乘姐姐!”
靈嬰伸出手指在她額前一點,“那你少說話。”
緋云知額前一涼,她捧著自己的臉,從蔥聾背著的小包里取出一面小銅鏡,來回的看著自己的臉,“哇,真的變了呢!”
“蔥白白!你就變成大羊跟著我們就好啦!”
靈嬰的目光掃過緋云知手上的銅鏡,也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樣。
一雙如碧波清水的眸子帶著妖冶,細長的淺眉,點絳唇,粉櫻落腮,倒是真的和乘黃有幾分相似了。
只是一只眼睛無神,像是在提醒著她這只是一張假面。
“阿乘姐姐?”
緋云知的手在她面前擺了擺,“我們走吧?”
“嗯。”
越是靠近太華山,周圍越是濕熱難忍,緋云知挽著衣袖,坐在蔥聾的背上,手上捏著一片大樹葉,不停的給自己扇風。
靈嬰走在他們前面不遠處走的很快,對于太華山的地形,她再清楚不過了。
蔥聾似乎也是走慣了山路,只有緋云知走的費勁,“阿乘姐姐,白民國附近也是如此的山行陡峭么?我看你在此處走起來一點都不費勁?!?p> 靈嬰自然知道白民國周圍不能是如此山路,“我常年在外,行走慣了?!?p> 緋云知簡短的“哦”了一聲,便不吭聲了,但是靈嬰能聽見她盡量壓低的聲音嘟囔了一句。
“真羨慕阿乘姐姐。”
若是你知道我的名字不叫白乘,大概就不會再羨慕了。
靈嬰帶著蔥聾和緋云知繞過一連串的石林,已經很接近黑云聚集的中心了。
到處都看不見剛才那兩個人的身影。
靈嬰屏氣凝神,她彎下身,跪在太華山的巨石上,面頰貼在石壁上,一如幼時,仔細感受著太華山的氣息。
穿過石壁的,是太華山的呼吸。
沉重的悶響,如同穿越了千百年的回音,是太華山異獸繁衍的痕跡。
她閉上雙眼,指尖按在石壁上,口中輕聲呢喃了一句。
“我回來了。”
靈嬰的前額抵在石壁上,在石脈深處傳來的許多異獸的呼號聲中,她聽見了與眾不同的吼聲。
那聲音放肆又野蠻,如同游離在河畔危險的野獸,一響起來這聲音,其他的異獸竟然都不敢再出聲了。
看來果真是肥?無疑了。
緋云知遠遠的看著靈嬰的一舉一動,站在蔥聾身邊也不敢靠近打擾。
“蔥白白,阿乘姐姐真厲害,我什么時候才能像她這樣呀,獨當一面?!?p> 蔥聾毛茸茸的耳朵收在腦后,鼻間蹭了蹭緋云知的手臂。
女孩眼睛還是看著不遠處跪伏在地上的人,手搭在蔥聾的額頭,“我知道啦!”
靈嬰聽了一會,就站了起來,肥?把自己的巢穴藏在太華山的深處,就算是站在黑云聚集的正中,也未必能將之找出來。
她右手的指尖劃過石壁,躍動的金絲深深的扎進石壁之中,左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你退后。”
緋云知一步跨到蔥聾的背上,“蔥白白我們找個隱蔽的地方?!?p> “走遠些?!?p> 靈嬰深深吸了一口氣,掌心聚氣,猛地一掌打在了石壁上。
緋云知伏在蔥聾的背上,伸著頭看著靈嬰的方向,“那石壁這么厚實,阿乘姐姐這一掌好像也沒有什么效果……哎呀!?。 ?p> 緋云知的話音還沒有落地,就感覺到腳下的太華山開始發(fā)出不安的震動。
女孩崇拜的感嘆,“阿乘姐姐好厲害!”
靈嬰指尖的金絲早就扎進了太華山地穴的深處,剛才稍微一震,就是她要把肥?從地穴中趕出來。
太華山異獸洞穴眾多,這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激烈的震動過后,靈嬰也退后了幾步,站在高處的石崖上觀望,接下來就等著肥?自己來找她就可以了。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這一通震動,先被她等來的,是云離和崇圣,而不是巨蛇肥?。
他們彼時正在查看一處異獸巢穴,誰知道那一邊靈嬰就先一步對太華山發(fā)了難,險些將他們兩個人埋在地穴里。
“還有什么人在這里!”
兩個人迅速結了法陣,從地穴里沖了出來,向著震動的中心趕了過去。
在高高的山崖上站著一個長裙飄飄的人,讓云離有些晃眼,那身形,實在是像極了靈嬰。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身后那個黑紫色的身影已經沖了過去,跟山崖上那個人撞在一處。
崇圣眼睛緊緊的盯著眼前的人,兩人身邊激蕩的氣息鼓起了他們的衣衫和頭發(fā),面前的女子長發(fā)飛揚,整張臉都暴露在崇圣的眼中,那臉上還掛著淡漠的表情。
她一把長劍收在身后,只用一根手指便快速結出了法陣,迫使崇圣的劍停在了她面門分毫之處,速度之快,連崇圣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