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此時一片喧鬧,此起彼伏的哭喊聲響成一片。
原本平靜的海水翻滾著巨浪,濃重的熱氣彌漫在海濱的小鎮(zhèn),散發(fā)著腥臭焦糊味道的氣息讓人無法呼吸。
熙顏和云離站在很遠(yuǎn)的地方都能清楚的看見,那蒸騰起來的水汽,讓那東海一角看起來就好像煮沸了一般。
“那邊怎么了?”熙顏看著遠(yuǎn)處那一團(tuán)團(tuán)升騰的白氣,拉住了云離的袖子。
云離抬起頭,東海之濱雖然已經(jīng)被白氣彌漫,但是依稀還是可以看見,有一團(tuán)火紅的影子在中間露出輪廓。
有那么一瞬間,云離以為自己眼花了,可是再仔細(xì)一看,在那里翻江倒海的,不正是鳳皇么?
“鳳皇怎么跑到這東海之濱來了?”
“是鳳皇姐姐?”熙顏伸長了脖子,也只是隱隱約約看見了一點(diǎn)點(diǎn)鳳皇火紅的尾羽。
“我過去看看,你就別跟過來了?!痹齐x長袖一揮,便只留下了熙顏一個人站在林子中了。
“云離君……!”熙顏手中捏了一道法訣,趕緊就追了上去。
這種時候熙顏怎么能不去看看呢,且不說之前在丹穴,她也算是和鳳皇相識,此時鳳皇突然發(fā)狂一般,她的心里也十分在意。
雖然熙顏跟鳳皇不過才見過一次,但是那位姐姐看起來溫溫柔柔,不像是什么狂性大發(fā)的人。
熙顏趕到小鎮(zhèn)門口的時候,這里大半的建筑都已經(jīng)被燒的焦黑了,一條焦黑的痕跡從樹林中一直延伸到海邊。
燒斷的樹木傾倒,也弄塌了很多房屋。
鎮(zhèn)子上的人都在慌忙的逃竄,孩子的哭喊聲,女人的尖叫聲,還有男人的吼叫聲,應(yīng)和著鳳皇尖利的鳴叫,在鎮(zhèn)子的上空回響不絕。
“云離君!”熙顏逆著人群張望著尋找,沒有看見云離的影子。
熙顏的目之所及,都是拼命往外跑著逃命的人,在那些人身后,已經(jīng)可以看見那蒸騰的海水之中,赫然有一只大鳥。
初見鳳皇的時候熙顏還年幼,雖然那時候的一幕幕她已經(jīng)記憶有些模糊,但是在看到鳳皇的一瞬間,她好像想起來了什么。
……
丹水是畔散發(fā)著金光的火樹……
火樹之上展開雙翼的巨大的火鳥……
還有在那個火樹下,散發(fā)的熒光的女孩……
“你……究竟是誰……?”
……
熙顏晃著腦袋,捂住了自己的面具,她朦朧的記得,那時候,在鳳皇的火樹之下,她朦朧中看到過許多景象,就好像她曾經(jīng)也在丹穴見到過鳳皇一般。
那是……
熙顏努力睜大自己的眼睛,剛才她所看見的女孩,絕不是十歲的自己。
“嗚哇哇——!快跑?。?!”
一聲大喊把熙顏拉回了現(xiàn)實(shí),有幾個人迅速從她身邊跑了過去,熙顏抬起頭,正看見一個巨大的火球落了下來。
熙顏手中的金絲“鐺—”的一聲釘在了不遠(yuǎn)處的石縫里,她指尖一收,堪堪躲過了那一大團(tuán)火球。
等她在邊上站穩(wěn),這才看見那不是什么火球,而是被云離打翻的鳳皇。
被打落的鳳皇雙翅猛的鼓起,似乎摔了這么一下,對它并沒有什么影響。
不遠(yuǎn)處半空中的云離,看起來氣定神閑的樣子,他低著頭俯視著鳳皇,目光如劍,那種凌厲的眼神,熙顏還是頭一次見。
鳳皇從地上掙扎起來,又壓倒了一大片的樹木,它身上燃著的火焰讓周圍的空氣更加的悶熱起來。
熙顏看著已經(jīng)跑遠(yuǎn)的人群,感覺有些呼吸困難,她捂著嘴,沿著樹林中燒焦的大坑,跑向海邊。
鳳皇此時已經(jīng)飛了起來,巨大的雙翼鼓動著蒸騰的海水,空氣里都是咸濕的氣味。
它并沒有沖向云離的方向,而是在空中及其不安的大聲鳴叫,那叫聲尖細(xì)悲愴,好像是備受疼痛困擾的樣子。
熙顏的腳步不覺停了下來,她回頭看著半空中的鳳皇,忍不住朝它走了過去。
云離此時正操縱法陣,打算把發(fā)狂的鳳皇先鎖起來,沒等他手中的法陣發(fā)動,就看見一個淺紅的身影躍上了海邊的石崖。
“熙顏!”
熙顏壓根沒有聽見云離叫她的聲音,她這時已經(jīng)爬上了石崖,已經(jīng)是距離鳳皇很近的位置了。
這種悲鳴聲,讓熙顏心中難過不已。
就好像她離開太華山之時,山中萬物的悲戚,在熙顏的心中激起波瀾。
熙顏伸出手,想要離鳳皇更近一些。
“啊哈……是何人在此處生事?”
海上的云霧中,一陣細(xì)碎的馬蹄聲傳了出來,熙顏抬起的手,摸到了一個軟綿溫?zé)岬臇|西。
那綿軟溫?zé)岬臇|西蹭了蹭她的手心,霧氣散去,一只瑩白的鹿站在她的面前。
而從鹿的身上,走下來一個人。
那人手持一把長桿,上面拴著一小段魚線,滿臉的胡茬看起來不修邊幅。
他身上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淺紫色長衫,嘴上叼著一個磨損的有些嚴(yán)重的煙斗,正挑著眉看著熙顏。
“小姑娘,退后退后……”這人說著,眼睛瞟了瞟自己的坐騎,“夫諸,你過來?!?p> 夫諸似乎是很親近熙顏,一直在她身邊徘徊。
“……神英招?”
云離已經(jīng)從另一邊趕到了熙顏的身邊,看著圍繞在熙顏身邊親近的白鹿夫諸,又看了看那個吊兒郎當(dāng)牽著魚線的人,“鳳皇在這里大鬧,把你也驚動了?”
“我就是路過,”英招把嘴里叼著的煙斗揣在腰帶里,“你以為我愛管這些閑事?”
說著英招手中的魚線直直的飛了出去,把在半空中掙扎嘶鳴的鳳皇給捆了個結(jié)實(shí)。
“你干嘛把她捆起來!”熙顏看見鳳皇沒有掙扎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趕緊上前拽住了英招的袖子。
“你聽不到么?她很痛苦!”
聽到熙顏的這句話,英招這才正眼看她。
“……這話,我聽著怎么這么耳熟?”英招說著,從腰間掏出那根煙斗,叼在嘴上,斜眼看著云離,“云中君,這小姑娘是……?”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云中君了,”云離看著英招懶散的模樣,“她叫熙顏?!?p> 英招抽了幾口煙,目光上下打量著熙顏,“……叫,熙顏?我看著你倒是很眼熟啊……嘖,就是想不起來了……”
說著他又轉(zhuǎn)過臉看著云離,手中的長桿隨著鳳皇的掙扎跳動的厲害,“……哎呀,百年未見,你也不是云中君了,她又叫熙顏了……”
熙顏迷惑的看著英招,她有些聽不明白,難道他從前就見過自己么?
“看來這百年,你還是一直到處閑逛?!?p> “是啊,”英招手中提起那根長桿,被捆著的鳳皇此時已經(jīng)變成了人形,正雙眼冒火的繼續(xù)掙扎,“日日在那花園之中,還要隨時看管鬧事的異獸,煩都煩死了……”
熙顏雖然心中諸多疑惑,看到鳳皇摔在他們面前,就走上前去,她剛抬起手觸摸到鳳皇的羽翼,手心中傳來的巨大沖擊讓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那種感覺很奇怪,很微妙,似乎有一股力量掙扎著要沖破她的身體,熙顏閉緊眼睛,之前看到的模模糊糊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
郁郁蔥蔥的火樹之上,坐著一個小女孩,她光著小腳丫,手中捏著一根從樹上掉落下來的干枝,正在唉聲嘆氣。
“你怎么了?。繛楹螄@氣?。俊绷硪粋€清脆的聲音在樹下響起,那是另一個女孩,也是光著腳,背后掛著一把比她還高的墨黑色的琴。
樹上的女孩一邊嘆氣一邊說,“方才我火中重生,不小心將我的火樹給燒焦了,你瞧那一半,再也長不出來了……”
背著琴的女孩順著她的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火樹的一側(cè)焦黑干枯,跟另一半的繁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來幫你吧?”
背著琴的女孩把身上的長帶解開,把琴橫在樹下,擼起袖子就準(zhǔn)備往樹上爬。
“手給我,我拉你嘍?!睒渖献呐⑸斐鍪郑涯莻€踩著琴擼起袖子的女孩就拉了上去。
“你能讓火樹重新活過來么?”那女孩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一臉狐疑。
“那你可看仔細(xì)了!”女孩說著閉上雙眼,手指撫在燒焦的干枝上,盈盈的微光從她的掌心滲出,如溪流涓水,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包裹在那些已經(jīng)毫無生氣的樹枝上。
那熒光如同有生命般,在枝葉間流動,原本已經(jīng)枯朽的樹枝漸漸恢復(fù)了生機(jī),沒過多久,又生長成了茂密的樣子。
“怎么樣!”女孩得意的坐在樹杈間,“同你以前的是不是分毫不差?”
“哇——!真的是分毫不差!”
兩個女孩并肩坐在那一樹繁花之中,“對了,我叫鳳皇,你叫什么???”
“我叫靈嬰?!?p> 靈嬰……
“靈嬰……!救我……”
熙顏閉緊雙眼,耳邊聽見鳳皇痛苦的聲音,“靈嬰……救我……那書……燒的我好痛……!”
靈嬰,是在叫誰?
熙顏迷迷糊糊感覺自己的手心貼著鳳皇,那股如清流般潺潺的感覺浮在她們之間,冰冰涼涼,又很舒服的感覺……
只是胸口掛著的重生鍥好像一個千斤墜,拼命在截斷自己掌心的細(xì)流。
鳳皇……
熙顏突然很想伸手把自己臉上的面具摘下,那面具似乎也抽走了她的力氣,漸漸的,熙顏就聽不清周圍的聲音了。
當(dāng)熙顏碰觸到鳳皇的一瞬間,她們就被包裹進(jìn)了一團(tuán)熒光之中,云離想把她們分開,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辦法靠近熙顏。
“云離,她是靈嬰?。俊庇⒄袚崦拥妮p聲哼哼的夫諸,“難怪夫諸看到她如此的親近?!?p> “……”云離緊緊的盯著熒光之中的人,沒有說話。
“嘖,你不說啊,我也能看出來,可不是因?yàn)樗f的話,就是因?yàn)榉蛑T,”英招拍了拍夫諸的腦袋,那白鹿晃著頭在熒光的邊緣輕聲的叫喚著,“這曾經(jīng)是她的坐騎,雖然那張臉上掛著個大荒云蓮,只要本質(zhì)還是她,夫諸就不會認(rèn)錯?!?p> 云離看得見熙顏脖子上掛著的重生鍥閃著的微光,幾乎要被那一團(tuán)熒光吞噬,手指不自覺的捏緊了。
“啊哈……”英招看著那熒光之中落下一張發(fā)黃的紙,“我說她怎么如此狂躁,就是因?yàn)檫@個。”
那熒光散去,熙顏軟軟的和鳳皇倒在一處,夫諸上前用頭不停的推她。
云離順手拾起地上的紙片,把熙顏放在夫諸的背上,“等把熙顏送到我那里,就讓夫諸回去找你。”
“喂喂,一起去不是更好?不過話說回來,你現(xiàn)居何處啊?”
“南山府杻陽山?!?p> “還真是個偏僻地方……”英招說著,撈起地上的鳳皇,“她怎么辦?”
“一起走吧,等她醒了,我還想問她事情?!?p>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