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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夏末。莫石遲一步地想到。
對于他來說,裸露皮膚依舊寒冷,但對于雪行者來說,這個季節(jié)溫暖和煦。
他在人造湖泊旁看到了一個小女孩。
若是按照人類的標準,他會說那是一個孩子,但如果是這樣原始古老的社會中,她大概已經(jīng)算是一個少女了。
莫石繞過一從樹墻望向湖面的時候,她正把長裙脫下來。
長裙里面是一條襯裙,很薄,而且不遮過膝蓋。莫石可以看見她那獸類的雙臂和雙腿,她的皮毛是一種漂亮的淺褐色。
雪行者的四肢形狀類似人類,但覆蓋著柔軟的短毛,并且擁有更加有力、尖銳的雙手和雙足。赫雅爾披覆的毛發(fā)則更少些,因為莫石可以看到女孩裸露的肉色膝蓋,以及手肘以上潔白的皮膚。
無論如何,關(guān)于那名少女——
她現(xiàn)在踏在河灘上,然后朝下走去,一邊走一邊用足尖勾畫著水紋。她天真爛漫、充滿童心,莫石喜歡這個畫面。但他隨即意識到,在這個時代這樣做大概是不得體的,于是他想要離開。
但他不是一個雪行者,他不夠敏銳、不夠矯健……他在轉(zhuǎn)身時,肩膀撞上了一棵雪松,而那些在夏天落葉的喬木發(fā)出了簌簌聲響。
這些聲響對于雪行者來說太響了些,莫石看到那個女孩瞬間轉(zhuǎn)過身來。
然后就是一場災(zāi)難了。
那個女孩驚慌失措,幾乎站不穩(wěn),她想要快速上岸拿起長裙,卻被一株長草絆倒而摔進湖水里。
這讓莫石下意識朝前一步想要做些什么。
但這當然引起更大的恐慌,少女從湖水里抬起頭瞪著他,如此驚恐簡直像是被抓住的小兔。她張開嘴,要叫喊起來——
莫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那時,一定有很多復(fù)雜的思想在發(fā)生,許多因素在作用:但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現(xiàn)在如履薄冰,決不能再添上一個“輕薄宮廷女子”的污名。
于是他瞬間使用了一個三級混合魔法,歸于移物魔法中的一類,添加上水系魔法的“快速凍結(jié)”,在女孩面前降下一座冰墻。
說實話這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從某種意義上說簡直是糟糕透頂:程度不夠重,但也沒有輕到可以被忽視。
邪魔!惡鬼!黑魔法,黑暗仆從……
任何罪名莫石都承受不起。
他本不應(yīng)該再犯下這樣的錯誤了。
好在,好在這個法術(shù)還是起了作用——那個女孩兒被嚇壞了,她完完全全呆在原地,與此同時她也就沒有余力發(fā)出尖叫。
莫石猶豫了一會兒,決定轉(zhuǎn)身離開。寄希望于少女沒有記住自己的臉。
然而他再次估計錯誤(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在這一天內(nèi)犯這么多錯誤,或許因為錯誤總是一個接著一個,也或許之前他太擔(dān)心狄諾):那堵環(huán)形冰墻對于雪行者來說,哪怕只是一個小女孩,都并不足夠堅實和具有震懾力。
“等等——”
伴隨著呼喊,那女孩沖出冰墻,字面意義上“沖”出,一手撈起裙子套上,一邊朝他快步跑過來,四足點地。這會兒她好像完全放下了少女的心思,而單純是一個好奇的孩子。
“上神所見!您剛才是怎么做到的?”她幾步就來到了莫石面前。
她淺褐色的頭發(fā)上沾著湖水和泥點,緊緊貼在臉上。
她現(xiàn)在看上去更像一個男孩(就刻板印象來說),神情也是。讓莫石想起第一次見到諾文·火雀的時候。
但無論如何她是一個女孩兒。
在這個時代,男女之間有著各種復(fù)雜的社會關(guān)系,可能造成無數(shù)麻煩。
莫石微微后退一步。
“我很抱歉打擾到您,”他說,“我必須澄清自己,我絕非有意窺伺,只是恰巧路過這里?!?p> “這里平常不會有男人?!彼f,昂起頭打量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您是火雀家的人?是捷琳娜公主邀請你們過來的對不對?”
“我的確是火雀的家臣?!蹦啙嵉鼗卮?,一面低頭快步往回走去,盡量做出生人不近的態(tài)度。
女孩又跟了他幾步,像是還有很多要問。
這時從遠處傳來了年長女人的聲音:
“希雅小姐——希雅小姐?您在什么地方?”
女孩的名字是希雅。
“好吧,這位大人,我現(xiàn)在不得不走了……”她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而莫石總算松了一口氣。但她又突然停下來,回頭說,“對了,以免您擔(dān)憂——我原諒您了。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她甚至還沖他眨眨眼睛,好像他們之間已經(jīng)發(fā)展出某種秘密友誼似的。
“啊……謝謝您,小姐。”
女孩沖他揮揮手,拐過一面樹墻,消失在公園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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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午后花園里發(fā)生的故事,僅僅存在于二人之間,是一段隱秘的時間。仿佛是一個不錯的開頭。
而這位希雅小姐,最終也確實成為了莫石的妻子,與他相伴度過一段時光。但并非出于愛情——至少最開始并不是。
那不是一個順遂的、美好的故事。
那個故事里有很多眼淚,甚至有鮮血。
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久到那時莫石幾乎已經(jīng)忘記自己曾經(jīng)在湖邊遇到過那樣一個少女;而或許那時的他們也確實與現(xiàn)在的自己截然不同了,可以說,只是做了一場孩提時代的奇妙夢境。
無論如何,此時此刻的莫石僅僅只是全神貫注于如何面見國王。
他需要表明自己的無害和“有用”,需要得到首肯和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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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后,國王終于接見了火雀們。
會面在一個半正式的小廳里進行,侍官與仆從來往匆匆。國王坐在寬大的、布滿靠枕的座椅上,高高在上,顯得非常偉岸。
曼倫·取悅?cè)展庵恕ひ宰闾け樗姆健ふ橙耸准壵摺そ皙{——曼倫之王,黑犬騎士團效忠的主人,至北之國的統(tǒng)治者。
這樣一個最高掌權(quán)者,坐在王座上望著他們一行人。
他的確富有威儀、地位崇高,但也的確是久病難愈的老人。他撫摸著胸前掛著的“空輪”圖案,不時咳嗽,喉嚨里有濃稠的痰液。
狄芬多·火雀仍然得體大方,他贊頌國王、王城、宮殿,傳遞父親對國王的忠誠和思念、對國王身體的祝福,然后隱晦而謙卑地表達了關(guān)于婚姻的期許。
“親愛的孩子,”國王溫和地說,“你聞起來是一名優(yōu)秀的艾法亞。而你的弟弟,也是一個強壯健康的年輕人?!?p> 國王的長子站在父親身旁。
國王與他對視一眼,接著將視線投放回到狄芬多和狄諾身上。
狄芬多非常聰明,也足夠優(yōu)秀。他聽出國王并不會當即給出答復(fù),于是迅速轉(zhuǎn)換話題:“失禮了,陛下!上神所見,我先前竟忘記將最重要的禮物交給您過目——父親還曾仔細叮囑過我,一定要讓您知道我們的心意?!?p> “是什么?”國王看起來心情不錯,從座椅上微微坐起來些,“是漂亮的馬,還是漂亮的刀?我猜公爵記得這些是我最喜歡的東西。”
“實際上,確實與馬有關(guān)。事實上,是與戰(zhàn)士有關(guān)——而您,陛下,您是我們之中最偉大的戰(zhàn)士?!?p> 他的贊美讓國王露出笑容。
之后,狄芬多轉(zhuǎn)向莫石,示意他上前。
莫石于是稍稍直起身子,捧著手中的物件朝前走去。
管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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