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認(rèn)下君臣名分后，立刻坦白：“方才為了試探陛下，我言語不盡不實。困擾我的關(guān)鍵問題，在于墮落妖鬼之身，至于祝融后裔……”
她滿不在乎地說：“只要荊州大陸上，沒有祝融后裔建立起來的國家，我的束縛，就算徹底解除了?！?p> 殷姮忍不住看了九嶷一眼，用眼神表示——“這話你可從來沒說過”。
九嶷則用眼神回——“說過了還怎么騙你哥？”
殷長贏沒管她倆的眉眼官司，吩咐鄭高：“孤今晚設(shè)宴，邀三公、九卿、上卿、客卿前來。”
殷姮回憶了一下九嶷部落舉辦宴會時，載歌載舞，歡呼雀躍的盛大排場，立刻解釋道：“前線戰(zhàn)事焦灼，大兄遠(yuǎn)歌舞，少歡悅，縱設(shè)宴，也以莊重為主?！?p> 簡而言之，不會那么盛大。
這是殷長贏的習(xí)慣。
他是個勤政的帝王，前線戰(zhàn)事若是盡在掌握，只剩掃尾工作，他才有心思去欣賞歌舞，外出游獵。
但百萬大軍出征一百多天，還沒拿下一個壽城。
戰(zhàn)事拖得越久，對兩國來說，消耗就越大。
這等時候，殷長贏當(dāng)然不會這時候忙于享樂，耽誤時間。
愿意設(shè)宴款待九嶷，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
九嶷對殷姮翻了個白眼：“不必解釋，我們都知道，這是沾了你的光?！?p> 讓她見見朝臣，提振士氣是其次，為殷姮接風(fēng)洗塵才是主因。
“我很好奇，就沒有人說過，陛下很偏心？”
“應(yīng)該有……吧？”
九嶷笑嘻嘻地問：“那你自己覺得呢？你哥是不是特別偏愛你？”
殷姮還沒來得及回答，鄭高已經(jīng)走了過來：“九嶷大人，請隨臣去偏殿，好令繡娘量身?！?p> 他們都看出來了，九嶷身上的紅衣服，其實是能量的具現(xiàn)。
雖然這么做并無不妥，但在昭國，紅色乃是罪人才穿的顏色。
九嶷部落的女子，本就個個都是絕色美人，九嶷身懷鳳凰內(nèi)丹，長相也會無限趨近鳳凰化為人身的樣子，美艷程度族中第一，更不是普通女子能比擬的。
若她穿著一身紅衣在前朝走來走去，哪怕紅瞳迥異于常人，卻保不齊就有不長眼的，或者色迷心竅的，又或者是喝醉酒的，誤以為她是罪人，想要一親芳澤，惹得九嶷不快。
九嶷挑了挑眉：“我就喜歡紅色衣服，不喜歡青色，怎么辦？”
鄭高無比鎮(zhèn)定：“請隨臣來?！?p> 殷姮：“……”
怎么覺得，鄭高是故意支開九嶷？
心生不妙之感的殷姮，看見殷長贏投向她的目光時，就知道不詳?shù)念A(yù)感應(yīng)驗了，忍不住在內(nèi)心悲鳴一聲，明明不情不愿，卻還是低著頭，邁著小步子挪過去。
殷長贏任由殷姮一點一點地挪到自己身邊，待她坐了下來，這才不緊不慢地說問：“阿姮，喜歡九嶷？”
“不是那種喜歡！”殷姮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澄清，迎上殷長贏的目光時，卻又有些心虛氣短，下意識放低了聲音，“就是，想和她成為朋友?！?p> 她和九嶷，當(dāng)然有很多理念未必合得來，畢竟生長的環(huán)境和時代天差地別，不可能思想和愛好完全一致，差距很大才正常。
但在一點上，她們完全一致，即，她們都很自立、自尊、自強。
殷長贏不說話。
殷姮硬著頭皮解釋：“大兄，九嶷就是口花花一下，歷代九嶷族長，都是九個人分享一枚鳳凰內(nèi)丹。她們既是姐妹，又是情人，心意相通，能感知彼此。如今雖然合為一體，卻還是九個人?！?p> “心意相通，感知彼此？”
“對！”
“如此九人，與一人分出八座化身，有何區(qū)別？”
殷姮弱弱地說：“……至少在認(rèn)知中，她們認(rèn)為自己并不是同一個人嘛！”
這就和人格分裂一樣，大家都是室友，住一個身體里，名字一樣，可誰都不認(rèn)為自己就是室友本尊。
“既是如此——”殷長贏淡淡道，“她們性情、喜好可有不同？”
殷姮頓時有些疑惑。
殷長贏從來不會關(guān)心誰的性格和愛好，怎么突然這么問？
至于“大兄對九嶷一見鐘情”，這么可怕的事情，殷姮是絕對不會腦補的。
一旦發(fā)生這種事，只有兩個可能，殷長贏被人暗算，神志不清，或者，他被穿越了。
雖然心中的問號都快堆成山，殷姮還是誠實回答：“有，算上剛才那位，我已經(jīng)見過三位族長了。”
一個是姿態(tài)豪邁，剛剛還捏了她臉的女流氓；
一個是動不動就冷嘲熱諷的毒舌精；
還有剛剛試探殷長贏時，最成熟穩(wěn)重的那位了，就不知道與女流氓到底哪個才是大姐大。
“你對華邑公主印象不錯？”
殷姮不知道為什么話題跳躍性這么大，卻還是點了點頭：“還行?！?p> “此去荊州，把她也帶上。”
殷姮本能就想拒絕，但想到華邑公主已經(jīng)得罪了兩位太后，被奪了宮籍，總不能再得罪殷長贏吧？
“我能知道原因嗎？”
殷長贏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你需要長輩跟在身邊?！?p> 他可以接受妹妹情人三千，面首無數(shù)。
前提是，殷姮要自愿。
九嶷儼然就是個女版的諸侯王，身經(jīng)百戰(zhàn)，男女通吃，在這等事情上毫無節(jié)操可言。
若是其中一兩個對殷姮有意思，也就罷了，偏偏看樣子，九個都不討厭殷姮。殷姮又要和九嶷去蒼梧，乃至更遠(yuǎn)的西甌、南越，征戰(zhàn)并穩(wěn)定當(dāng)?shù)?，沒兩三年回不來。
這和把鮮肉放在狐貍嘴邊有什么區(qū)別？
殷長贏當(dāng)然要提防妹妹被誘哄，被占便宜不自知。
殷姮以手托腮，凝視著兄長，半晌，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嗔道：“大兄，你是不是覺得全天下都是壞人，都會騙我?。 ?p> 她還以為，這種心態(tài)，只有爸爸和媽媽有呢！
殷長贏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殷姮卻一點都不怕他，反而特別高興。
她已經(jīng)意識到，殷長贏對她還是有親情的，哪怕微乎其微，但在他心里，她還是有那么一丁點的不同。
這是同樣強大，能成為帝國頂尖戰(zhàn)力的九嶷出現(xiàn)后，殷姮才真正確定的事情。
故她高興得整個人都像在發(fā)光，眼角眉梢都洋溢著幸福和喜悅：“方才九嶷問我，是否覺得大兄偏愛我，我本來想說‘是’，現(xiàn)在看來，我該回答‘不是’?！?p> 父母有好幾個孩子，最喜歡其中某個，這叫偏愛；若只有一個孩子，能叫偏愛嗎？
殷姮也一樣。
她當(dāng)然不能算是被偏愛的，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可比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