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說她落了水后昏迷到今日才醒來,林灼細(xì)細(xì)回想了一下,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十四歲,她與林悅林夕一同去晴空湖赴宴。晴空湖有一湖心亭,不管是文人墨客還是世家貴族,都愛在湖心亭設(shè)宴,夏日賞荷,冬日賞雪,皆為風(fēng)雅。
往湖心亭的途中,前邊的畫舫好似是三皇子的,林悅拉著她和林夕到甲板上想偷偷瞧三皇子,沒想到林灼往前走時,林悅踩住了林灼的裙子,又伸手一推,林灼一時站不穩(wěn),拉了林悅就向湖里栽去。濕淋淋的從湖里被撈上來,讓一眾貴女和世家夫人看足了笑話。
已是十月,湖水算不得太涼,但也不是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熬得住的,林灼和林悅凍得直哆嗦,只能打道回了府。林老夫人叫了林夕去問話,林夕說林灼想瞻仰三皇子風(fēng)姿,上了甲板,一時沒站穩(wěn),拖著林悅下了水。老夫人震怒,罰林灼禁足,抄家規(guī)五十遍。什么時候把家規(guī)抄完了,什么時候才能解禁。
上輩子林灼醒來后怒斥林夕胡說八道,明明是林悅推得她,害她受罰。林夕委委屈屈去老夫人面前告了狀,林灼又多被罰了十遍家規(guī)。府里下人都說三小姐蠻橫無理,自己在外頭丟盡了臉面,還污蔑大小姐,果然是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
想到這兒,林灼閉了閉眼。
林灼母親在生她時難產(chǎn)去了,父親也沒有續(xù)弦。哥哥林燁自幼被父親帶去西北苦練,一年也才回來幾次,便把她交給老夫人和兩位嬸娘教導(dǎo)。老夫人替家里三個姑娘請了先生,林灼不論是琴棋書畫,還是女紅,都不如幾位堂姐妹。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兩位嬸嬸倒是替她求情,要么說先生教的不好,要么就勸老夫人說林灼不想學(xué)就算了。現(xiàn)在想來,周氏和余氏是想捧殺她吧。
二叔林才和三叔林偉與林雄不同,走的都是文官的路子,二叔進士出身,如今已是戶部侍郎,也幫三叔在大理寺謀了個差事。而四叔是姨娘所出,但也養(yǎng)在老夫人名下,憑自己的本事,在翰林院供職。
說起來當(dāng)年林灼嫁給蕭容,二房三房在其中也沒少推波助瀾,兩位嬸嬸逮著機會就在林灼面前夸贊三皇子,故桃花宴那一次,蕭容什么都沒做,林灼就被蕭容舉手投足之間的貴氣給吸引住了。
“這一回,可沒那么容易了。”林灼瞇了瞇眼,她倒要看看,那些人計劃落空,臉上該有多精彩。
打定主意,林灼便安心睡了。
翌日,林灼醒來,輕咳了幾聲,外屋的梧桐聽見了咳嗽聲,打了簾進來,輕聲問道:“姑娘醒了?可要起身?”
林灼應(yīng)了聲,梧桐伺候林灼凈了面,便替林灼梳頭。紫檀木散發(fā)著淡淡的幽香,鏤空雕花嵌著羊脂玉的銅鏡映出她的容顏,未施脂粉的瓜子臉上,眉如遠(yuǎn)山,明眸似水,瓊鼻朱唇,已然絕色。
“姑娘今日的氣色好了許多了?!蔽嗤┨媪肿凭U了個垂鬟分肖髻,盯著銅鏡里的少女夸道:“姑娘真美,待姑娘及笄后,說不定是這京城里的第一美人呢!”
“快別給我戴高帽子了,我餓了,用早膳吧?!绷肿普f。
落珠同碧羽端來了早膳。一碟碟精致的吃食,擺在桌上,小籠包,翡翠蝦餃,油餅,豆?jié){和紫米粥等等,足足有六七樣。
林灼的母親早亡,管家權(quán)自然落在了二房周氏的手里。雖然二嬸一向視她為眼中釘,但周氏表面功夫還是得做足,因此灼華院里的一應(yīng)供求,還是一等一的。
用罷早膳,林灼在書桌前,抄寫家規(guī),梧桐與碧羽在一旁伺候著。五十篇家規(guī)可不是小數(shù)目,林灼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剛擱下筆準(zhǔn)備休息一會兒,落珠來報:“姑娘,二姑娘和四姑娘來看你了。”
“就說我病還沒好,怕過了病氣給她。”林灼淡淡答道。
“三妹妹好大的架子啊!”林灼還沒說完,林夕就走了進來。只見林夕上身穿著淡粉水仙抹胸,下著同色百褶如意裙,系著一根月白腰帶,襯得纖腰盈盈一握,隨意綰了個云髻,顯得端莊大方。嘴角溫婉的笑,倒好似這話不是從她嘴里說出來的。
身后的林嵐,碧綠的翠煙裙,青色的百花曳地裙,風(fēng)鬟霧鬢,發(fā)中別著一朵簪花,桃腮雪膚,雙目猶如清水,顧盼之際,熠熠生輝,笑盈盈的看著林灼,說不盡的溫柔可人。
鎮(zhèn)國公府總共四位姑娘,大姑娘林悅,名滿京城,是為京城第一才女,連續(xù)兩年都在牡丹宴中摘得桂冠。二姑娘林夕,端莊優(yōu)雅,落落大方,京城的貴女圈子里都有她的一席之地。四姑娘林嵐乖巧可愛,人人都稱得一聲好。
唯有三姑娘林灼,性格蠻橫無禮又無才無德,是林家最上不得臺面的姑娘了。
前世林嵐因和林灼關(guān)系最好,也跟著被林悅和林夕排擠,后來周氏做主,把她遠(yuǎn)嫁到了山西,夫妻和睦,本也是一樁美事,誰能想到那負(fù)心漢,不到三個月就養(yǎng)了個青樓女子做外室,還容忍外室推林嵐下水,流掉了腹中的孩子。林嵐急怒之下,拿了把剪刀與那外室同歸于盡。消息傳來,林灼還傷心了好一陣。
看著四妹可人的笑容,林灼打定主意,不能再讓林嵐重蹈覆轍。
“二姐姐,我哪有什么架子,不過是為了你們好罷了。”林灼勾起一抹笑,淡淡答道。
“呵,為了我們好,為了我們好你就把大姐拉下了水?為了我們好你害得我們鎮(zhèn)國公府丟進了臉面?你的心可真是狠毒,大姐姐被你害得現(xiàn)在還病著呢!”林夕疾言厲色的說道。
林灼唇邊的笑又深了幾分,走到林夕旁邊,附耳過去:“二姐姐,我和大姐姐到底是怎么落水的,你還不清楚么?就不怕我,捅到祖母面前?”
林夕的臉色一沉,一絲慌亂從眸中閃過,隨即又笑得明媚,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三妹妹莫說笑了,就算是這樣,說出去又有誰信呢?”
兩人笑著咬耳朵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倆感情深厚呢。
林夕突然揚聲道:“三妹妹,既然你說是大姐推你落得水,那你就原諒大姐吧。定是那時船晃了大姐沒站穩(wěn),才不小心碰到了你,你就別怪她了,她也不是故意讓你出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