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找落腳點(diǎn)

　　夏天的天氣就像怨婦的臉一樣，喜怒無常、隨意變換。這場疾風(fēng)驟雨來得快，去也快。當(dāng)風(fēng)雨完全停止時，天上又是烈日當(dāng)空，地下又是炙熱難耐。

　　廣場上的積水正在退去，有些低洼處，積水還漫過腳踝。

　　寧浩抹掉臉上和身上的汗水和污垢，左手緊緊攥著裝錢的腰帶，轉(zhuǎn)過身走到那位受傷女子站立的鐵馬旁邊，他想帶女子離開廣場，出去找醫(yī)院治傷。

　　他在擁擠的人流中來來回回穿行了兩趟，都沒有看到受傷女子的身影。他再次踮起腳尖向鐵馬入口處附近望了一圈，依然沒有看到受傷女子的身影。他重重地呼口氣，帶著滿腔的遺憾和極度郁悶的心情，高一腳低一腳地踩著積水，慢慢向廣場邊上擠出去。

　　十多分鐘后，寧浩帶著一身的傷痕，穿著濕漉漉的褲子，垂頭喪氣地擠到廣場邊一根水泥燈桿下面，卻沒有看到路遙和他們的行李。

　　寧浩猛然一驚，他抬起雙手用力抹了幾把臉上和頭上的水漬，再四處望了望，原來他走錯了方向。這根水泥燈桿在廣場的西邊，而路遙所處位置的那根燈桿在廣場的北邊。

　　五分鐘后，站在水泥燈桿下，全身濕透的路遙看到狼狽不堪、滿身傷痕、一臉疲倦的寧浩出現(xiàn)在面前，把他嚇了一大跳。他兩步跨到寧浩身邊，關(guān)切地問道：“寧浩，你受傷了嗎？嚴(yán)重嗎？”

　　“沒事！把行李看好，別把我們的口糧弄丟了。唉！看來今天是走不了啦！今晚我們就在火車站附近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一早再過來排隊(duì)買票吧。”寧浩嘆著氣，有氣無力地說道。

　　路遙趕緊走回到行李旁邊，彎下腰從他的帆布背包里拿出一條被雨水濕透了的毛巾遞給寧浩，說道：“給，擦擦身子吧！剛才這場暴風(fēng)雨來得太快了，廣場上的旅客根本來不及撤離，我們包里的衣服全濕透了?！?p>　　“不用毛巾，我先前穿的衣服是臟的，也是濕的，用衣服擦一下就行了。他么的，沒想到出門打工會這么難?？磥碓谶@個世界上，窮人不止我們兩個，還都想出去打工發(fā)財??！”

　　寧浩嘴里一邊抱怨著，一邊蹲下身子從帆布背包里拿出他那件全是漢漬的黑色圓領(lǐng)T恤衫，在臉上和頭上抹了一把，就往身上套。

　　“寧浩，我看你身上有幾條傷痕出了血，剛剛還碰到了生水，這么熱的天很容易感染。我們?nèi)フ壹以\所，先把你的傷口處理一下吧？”路遙問道。

　　“處理啥??？我們哪有錢去診所治傷?。繘]事的，這點(diǎn)小傷對我們這種苦命人來講，根本不算事。流點(diǎn)血也不要緊，就當(dāng)是排毒吧。他么的，好在我剃了光頭，要是留著你那么長的頭發(fā)，估計我的頭皮都會被他們扯下來。

　　我們得抓緊時間吃點(diǎn)東西，待會兒還要清場。這廣場上是待不下去了，我們得到外面找個地方落腳過夜?！睂幒普f道。他從蛇皮袋子里掏出一個打了結(jié)的黑色塑料口袋，從里面拿出兩個燒饃，隨手遞給路遙一個。

　　“你吃吧，我不餓。”路遙推辭道。

　　“你咋不餓??？早上從縣城坐汽車來到火車站以后，你是一點(diǎn)東西都沒有吃，只喝茶水。難道你想餓到云海市去嗎？你千萬別害我啊，我可不想背著一個餓死鬼回老家！”寧浩把一個燒饃硬塞進(jìn)路遙的手里說道。他拿著另一個燒饃，一屁股坐在沒有積水的水泥地上，大口啃起來。

　　“唉！火車站一直都是這么多人，就沒見少過。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買到火車票呢？要是明天也買不到票，我們又只能回家了?！背蠲伎嗄樀穆愤b嘆口氣說道。

　　“回什么家??？次次無功而返，你不覺得丟人嗎？你忘了我們的夢想嗎？我們這次又是灰頭土臉地回家，怎么面見寨子里的人?。糠凑沂菬o路可退了，這次必須出去！要是混不出個樣子來，我就再也回不去了。”寧浩咽下一口燒饃，支支吾吾地說道。

　　“你怎么回不去了呢？那可是生養(yǎng)我們的家鄉(xiāng)呢！你混不混得出樣子來，家都在那里，永遠(yuǎn)都是我們今生今世落葉歸根的地方。聽你說話的語氣，難道你犯了什么錯誤嗎？”路遙似乎想到了什么，瞪眼問道。

　　“嗨！我能犯什么錯誤啊？我們那個窮山溝溝，有什么東西可以讓我犯錯誤啊？你我都二十歲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找到，我就是想犯錯誤，我也沒有機(jī)會啦！別瞎琢磨，快點(diǎn)吃東西吧，吃飽喝足后，我們馬上去外面找個落腳的地方。待會兒，滯留在這廣場上的數(shù)十萬人都會被趕出去。行動慢了，連茅房門口都被別人占了，我可不想站一個晚上?！睂幒普f道。

　　不到三分鐘，路遙和寧浩就各自吃完了一個燒饃。他們喝了自帶的苦丁茶水，收拾好行李。路遙背上他的帆布背包，寧浩抱著他的蛇皮袋子，一起走出廣場，向?qū)γ娴慕值雷呷?。他們要趕在清場前，找到落腳的地方。

　　路遙和寧浩為了明天能夠早點(diǎn)回到廣場上排隊(duì)買火車票，他們走到廣場對面馬路邊一棵白楊樹下，就停了下來。

　　雖然白楊樹還在零零星星掉落下一些雨滴，但是在白楊樹根的四周，還圍坐了一圈人。他們身上的衣服也濕透了，各自面前都放著一個濕漉漉的行李包。他們的眼睛里都露出焦急憂郁的目光，應(yīng)該跟路遙和寧浩一樣，都是要外出打工，等待買火車票。

　　寧浩靠近路遙的耳朵邊，小聲說道：“哥們兒，我們就在這里落腳了。你看到樹干上沒有？有幾根粗壯的樹枝可以坐人，那可是個沒有人打擾睡覺的好地方，待會兒我們一定要先爬上去。爬樹對我倆來講，純粹就是小菜一碟。你爬樹的速度比我快，你先爬到樹枝上占好位，放下繩子把我們的行李吊上去后，我再爬上去?！?p>　　路遙抬頭望了望樹干，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倆繞著白楊樹轉(zhuǎn)了一圈，找到一個能夠最快接近樹干的位置，把行李放在腳邊，蹲下身子休息。

　　路遙從帆布背包里掏出一根繞成卷的細(xì)麻繩，裝進(jìn)褲子口袋里備用。他再把兩個包的帶子打結(jié)連在一起，做好爬樹的準(zhǔn)備。

　　寧浩也沒有閑著，他除了觀察爬上樹干的最佳位置外，他的眼睛還在骨碌碌地四處觀望，看看有沒有比樹上更好的落腳點(diǎn)。

　　這時，他的目光被馬路對面一棟樓房的轉(zhuǎn)角處，一個穿了一身制服的中年男子吸引住了。因?yàn)樵谀莻€穿制服的男子身邊，圍著幾個男男女女，似乎在商量進(jìn)火車站的事情。

　　“路遙，你在這里看著行李，我去對面看看情況。我聽說火車站有人專帶買不到火車票的旅客進(jìn)車站。我看對面那個穿制服的男子很像，我過去探探路，說不一定會有意外收獲?！睂幒瓶拷愤b的耳朵邊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