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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萬歷

第0096章 補救的機會

一本萬歷 空格 3105 2019-11-21 00:05:00

  “不敢請耳,固所愿也”,顧憲成當作眾人的面提出這樣的事來,不管他是出于何種用心出于什么目的,凌遠都是不能拒絕的,否則準備送給顧憲成的那頂‘目中無人’的帽子就要轉(zhuǎn)扣到他凌解元的頭上了。羞憤之下顧憲成能做出什么事來還不好說,但這個人是肯定要往死里得罪了,沒來由地給自己樹下個強敵,實屬不智。至于要把這家伙人道毀滅的想法,其實也只是在腦子里轉(zhuǎn)一轉(zhuǎn)罷了,便是有一天真的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想來也不會走到那一步,否則又與他們何異。

  “能結(jié)識諸位先生,叔時何其有幸,與諸位先生把酒話桑麻秉燭論古今,叔時所獲良多。那日于茗香閣,朱柒兄弟所作所為叔時更是全看在眼里”,顧憲成長身一揖,“此一去山高路遠不知何日才得相見,叔時有意與諸位結(jié)為異姓兄弟,也不枉與諸位相識一場,還望諸位不棄”。

  “我等也早有此意”,凌遠是第一次見到顧憲成,因為知道歷史上他做的那些事兒,心底里原本對他就很不待見,也從沒想過要和他成什么朋友,更別說結(jié)拜兄弟了。李得佑幾人卻是和顧憲成接觸了一段時日,對他的才學為人都很是尊敬,聽得此言,紛紛上前把住手臂。便是張敬修都有些躍躍欲試,以師弟的才干,日后必為父親得力臂助,結(jié)識顧憲成這等名滿江南的才子自是越多越好,將來或可能為父親所用,對此他自然樂見其成。

  在小凌遠父母墓前磕了頭喝了血酒,待序了長幼,凌遠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位置有些尷尬了,常斌年紀最長還是老大,顧憲成二十三歲比袁錦大一歲是老二,李恕比袁錦大半歲行三,袁錦連降兩級變成了老四,李得佑、陸原都比朱柒大了幾個月是五哥、六哥,朱柒又成了七哥。師兄張敬修因為父親的身份不便參與,凌遠便排在了沒回來的老幺劉綎之前成了他的八哥。

  呵呵,八哥,BUG,也算名副其實了。

  “將軍為我大明立下赫赫戰(zhàn)功,深得陛下和諸位大人賞識,為將軍和族人特設西鎮(zhèn)撫司便可見一斑”,顧憲成此行其實最想結(jié)識最想與之結(jié)拜的是方三娘,方三娘在茗香閣救了他一命,也許方將軍早已不記得了,但這恩自己卻是如何也不敢忘的。但方三娘身居高位又是女子,這種想法也只能壓在心底?!耙舱蛉绱?,將軍一言一行更當慎重,火燒貨場固然有白蓮余孽負隅頑抗的原由,將軍麾下皆是我大明能征善戰(zhàn)之精兵,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將軍所行我們都可以理解。但是,四十余人于大庭廣眾之下被活活燒死,雖然他們死有余辜,落在某些人眼里,看到的可能只有‘戾氣’二字了”。

  眾人剛結(jié)拜了兄弟,相攜而坐本想說些自家事情增加些了解以增進感情,誰也沒想到首先開口的顧憲成竟是說起這樣的話題。

  “二弟有所不知”,常斌剛要張口解釋,顧憲成抬手止住了他的話,“大哥,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主事者不是將軍,將軍沒有下過那樣的命令。我也相信那都是真的,但是,別人會相信么?而大哥這番話萬萬不可宣之于口,便是在我兄弟面前也不可說”。

  “若是這樣,別人就會質(zhì)疑將軍統(tǒng)御屬下的能力,北鎮(zhèn)撫司主理詔獄,南鎮(zhèn)撫司主理內(nèi)部軍紀,這西鎮(zhèn)撫司交由戰(zhàn)功赫赫的方將軍統(tǒng)領,誰都會猜到增設西鎮(zhèn)撫司的目的”,李得佑的父親李敬便是錦衣衛(wèi)出身,他知道的自然比別人多一些,想得也比別人深一些,“這樣一個新設衙門,手里又握著一支這樣一只百戰(zhàn)精兵,眼熱的人自然很多”。

  “不只如此”,顧憲成向李得佑點點頭以示贊許,“想來西鎮(zhèn)撫司兵員多為將軍麾下族兵,數(shù)千滿身戾氣的悍卒,朝廷如何能放心,又如何敢用,便是取播州收貴陽這等不世功勛也會因此蒙塵。盡管錢大人之前已作了一番補救,但這還遠遠不夠”。

  看著顧憲成凝重的面色,凌遠倒沒有認為他這是危言聳聽嘩眾取寵,卻是因此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族人因風言之事意欲舉族北遷以示清白的消息,很快便會傳到成都傳到京城,若是有人將之與火燒貨場的事聯(lián)系起來,那就不是自證清白,而是發(fā)泄怨氣了。這一把火也會燒出別樣的意味來,而這件事又是壓不住的,若是給朝廷給陛下留下這樣的印象,對他們的將來自然沒有任何好處。心中微微也有些詫異,顧憲成眼中的凝重和關(guān)切是裝不出來的,而這番話顯然也不是臨時起意,應該是思量許久了,他應該是真心為三娘考慮。

  是因為和自己結(jié)拜了兄弟,還是因為三娘救過他的命?有些觀念一旦進了腦子就很難改變過來,便是磕了頭喝了血酒,一時間也不會就完全抹去了。

  “也許,還有最后一個補救的機會”,顧憲成環(huán)視了一圈,“大哥,不是二弟不相信兄弟,而是這件事只能由方將軍去做,任何人都不能參與,包括我,包括八弟,也包括君平兄”。眾人見他說得鄭重,沉默了片刻都默默點點頭,顧憲成站起身,“我下去把小妹接來,這丫頭還和我嘔氣呢”。

  不一會兒,顧憲成和張敬修將呆在山下馬車中的顧小妹和張靜修二人接上山來,顧小妹與張靜修年紀相若,面容姣好身材修長,姐妹二人去小凌遠父母墓前叩了頭,又恭敬地與眾人見了禮,顧小妹興奮地拉著方三娘的手和顧憲成三人帶著九兒、邊兒兩個小家伙進了草廬。

  張靜修卻是沒有進去,“師兄,那些人是做什么的,神神秘秘的誰也不讓進”。

  凌遠想了一下,師妹說的應該是南京過來的那些人,當時是托陳用良安排,臨時安置在西城那處宅院不遠處的一處空置的宅院里?!笆且恍┕そ?,會跟我們一起去京城”,這事又瞞不了,也沒什么不可告人的,先給老師打個招呼也好。掏出裝在布套里的望遠鏡遞過去,“除了老師那里,誰也不能說”,這是三娘進去草廬前放在他這里的。

  “果然是師兄,好詩!好詩!”,張靜修摩挲著圓筒兒贊嘆了幾句,才在師兄示意下舉起望遠鏡。

  “怎么了?”,見妹妹神色驚惶,眨著眼睛半天不說話,張敬修接過望遠鏡,舉起來看了一下,面色一緊,“師弟,這,這是什么?”。

  “千里眼,南京西鎮(zhèn)撫司做出來的”。

  “怎地會送到你這里?”,張敬修相信這東西一定和師弟有關(guān),不然南京錦衣衛(wèi)不可能千山萬水地巴巴送到他這里來。

  “我給他們出了些主意”,凌遠自然不會對張敬修隱瞞什么,也瞞不了,先在師兄這里打個底兒,以后若是再搗鼓出一些驚世駭俗的東西來,在老師那里也不至于太過突然,也好為自己遮掩,“還有些東西,過幾天試試看能不能做出來”。

  “是那些工匠做出來的么?”,張敬修馬上想到了那個被守得嚴嚴實實的宅院。

  凌遠點點頭,“南京那邊想在京城開間作坊,請我過去幫他們出出主意”。

  “這事兒最好交給陳公公”,兩京西鎮(zhèn)撫司統(tǒng)歸陳矩統(tǒng)領,張敬修估計陳矩都不會想到南京西鎮(zhèn)撫司還能有這等本事。而他提出把這事交給陳矩,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不希望師弟過多地參與其中,大明第一位女將軍執(zhí)掌北京西鎮(zhèn)撫司,已經(jīng)夠扎眼的了。

  凌遠點點頭,他倒是沒想到這一節(jié),兩京西鎮(zhèn)撫司原本就是一家,交到陳矩手里,在京城開間作坊就名正言順了,三娘安排些人手護送他們進京自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一路上會少了許多麻煩。陳矩在萬歷三十三年開始執(zhí)掌東廠兼掌司禮監(jiān)印,集糾政、監(jiān)察大權(quán)于一身,是個極有本事的人。最可貴的是,陳矩為人廉潔非常自律,也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自己的一些想法交由他去實現(xiàn),確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而南京的徐國彥也可以借此搭上陳矩這條線,這于三方而言都是一個共贏的局面。

  凌遠走過去拉過袁錦,將師兄的意見和自己的想法一并說了,袁錦皺著眉頭頗有些不耐,“遠哥兒,徐大人信里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兄弟歸兄弟,但事兒一碼歸一碼,給你的就是你的,你要我過去摻和什么”。

  “你當我堂堂解元就是給你們當工頭的?”,凌遠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你不會以為湯雁,常青,李鈺,鄧卓,徐維亭這些人真是跟你來游山玩水的吧?信不信我們前腳離開成都,他們就會架著你去貴州”。

  袁錦張張嘴想辯解幾句,最后還是肩膀一塌,“要是他們不愿意去京城怎么辦”,凌遠的話他自然相信,可那幾位小祖宗可真不是他能使喚得了的啊。

  “愛去不去!”,看著袁錦一臉的苦相,凌遠又有些不忍心,偏過頭壓低了聲音。

  袁錦聽完嚇了一跳,“那是你媳婦兒,你莫要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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