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榜?把幾道破口子用漿糊粘上,這也能和桂榜粘上邊了?凌遠雖覺好笑,但見李夫人、阿巧、葉兒三人卻是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便是朶妹那丫頭只是捧了碗漿糊也是板著小臉兒好象捧著圣旨一般,便也由著她們去了。
昨兒一宿沒睡好,吃了晚飯凌遠倒頭便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忽然被一陣爭吵聲吵醒,打開房門,見羅昊、墨巖正被幾人圍住,他二人努力壓低著聲音正要把幾人往外推,那幾人卻是不愿意,聲音一個比一個大。卻是沒見著李夫人母子倆,想是昨晚回去了,季浩也不在。
“姐夫”,墨巖見凌遠醒了,面上便有些羞慚,“怎地把你吵醒了”。
凌遠擺擺手,“幾位先生所為何事?”。
“姐夫,這院子我們簽了書契說好要租一年的,租金也付了??蓶|家卻一大早找上門來,說院子已賣于了人家,要我們今日便搬走”,墨巖心下好生憋屈,為了不給姐夫添亂,他一直好言好語地與那東家商量,誰知這些人竟是這般不講道理。
“凌家?”,凌遠目光看向那為首之人,四十多歲的年紀,面上看著也是一團和氣象個生意人。
“凌家?”,那人微微一愣,連忙搖頭,“什么凌家?我、我可不認識。這位先生,我家生意上出了些事兒急需銀子,正好尋了買家,價錢也合適,還請先生體諒。所付房租我們悉數退還”。
“在下凌遠,先生貴姓?”,不是便不是,頭搖得那般急切作什么。
“不敢,免貴姓陳,陳繼”,那人心中之事被凌遠一語點破,面上便有些尷尬,說話也客氣了幾分。
“陳先生,便是幾日也不能通融?”,凌遠已經看明白了,真不知凌家為什么要這樣和自己過不去,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哪能便這樣讓他們如意了。第二場鄉(xiāng)試還要待到明天,自己也不著急。
“還請先生體諒……”。
“你這小子怎地這般啰嗦,叫你搬你就搬!”,那陳繼話剛說了一半,邊上一個布衣漢子卻聽得不耐,走上前來手指凌遠,“這院子我家買了,快給我滾出去!”。
“掌嘴”。
啪!凌遠發(fā)了話,墨巖哪里還忍得住,一個大嘴巴把那家伙抽得轉了個圈兒。
“你、你敢打我!”,那人雖也長得壯實,卻哪里又會是墨巖的對手了,捂著紅腫的腮幫子指著凌遠,“你、你……”。
“凌家的下人就是這么沒規(guī)矩么”,凌遠手指點著陳繼身邊那幾人,轉頭看向墨巖,“是不是要先吃飯?”,這家伙要真是讀書讀傻了,明天就把他踹回山里種地去。
墨巖晃晃膀子怪叫一聲,象似把束在身上的繩索掙脫了,旋風一般沖過去。
呯!呯!呯!那幾人看著壯實,但要想和九絲城里都能排進前二十的墨巖伸伸胳膊腿兒,那還真頂不了事兒。墨巖汗還沒出一滴,幾人已全趴下了,連還個手兒的機會都沒有。
凌遠看得眼花繚亂,羅昊卻是直皺眉頭,“馬步沖拳,早晚各加半個時辰!”。
“是”,墨巖看了看羅昊又瞅了瞅凌遠的面色,低著頭小心地退到羅昊身后。
“凌先生,這、這……”,陳繼嚇得傻住了,怎地也沒想到這少年話說得斯文客氣,卻是說動手就動手不留一點余地。
“陳先生,我們還要在成都呆上一段時間,既然定的租期是一年,租金也付了,自然要按書契辦。否則便是告到衙門那里也是陳先生的不是”,見陳繼搓著手面現難色,凌遠笑了笑,“不知他們出價多少?”。
“一百兩!少一個子兒也不……,啊!”。
門外一聲慘叫傳過來,接著便是一陣乒乒乓乓的打斗聲,不一刻季浩抓了發(fā)髻拖著一個二十多年的華服青年進了院子,另有三四人哎喲哎喲地叫著被季浩的隨從推了進來。
那華服青年被扔在凌遠面前,季浩一腳踩了,“先生,這幾人偷偷摸摸圍著院子,要不要送衙門里去”。
凌遠沒有回話也沒看那幾人一眼,“陳先生,您開個價吧,只要價錢合適,這宅子我們要了”。
“這……,凌先生,這宅子已經賣出去了”,陳繼看了那華服青年一眼又瞥了眼季浩幾人,心下有些慌亂,“還望先生體諒”。
“陳先生,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已經賣了?難不成衙門夜里也辦公?”,凌家這些人顯是昨晚才跟著自己一行盯上了這里,否則以他們這般急迫又怎地會等上這幾天。一大早地便急不可耐地尋過來,賣房子你當是賣白菜么,說著面色便冷了下來,“陳先生,既然這宅子要賣,難道我們的銀子便不是銀子了?我等住的好好的,你說要搬就要搬,幾日也不予通融,說到哪里陳先生都不占理兒,莫不是這中間有什么隱情?”。
季浩靠近身來,“先生莫再阻我了,要不在下真的沒臉回去了”。
凌遠點點頭,“查清楚了便是,莫要動手。還有那個王家”,眼眸漸漸冰冷,“欠了我的,終要還回來”。一家四口一同遭難尸骨無存?這凌家怕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想要遮掩了,小凌遠兄妹受了那么多苦,怎地也要為他們討回來。
季浩身后的一個年輕隨從走上前,用身子遮了將手中的白木腰牌在陳繼眼前晃了晃,“莫要說出去”,隨后抬高了聲音,“陳先生,這宅子我們看中了,您開個價吧”。
錦、錦衣衛(wèi)?陳繼嚇得魂都要飛了,自家與凌家有些生意來往,昨晚凌家尋上門去拿話別著又許了許多好處,自己這才礙著面子點了頭。自家本就是辦的虧理的事兒,不想竟然撞到錦衣衛(wèi)手上,這宅院地勢偏僻,已經閑置了許多時間了,有人長期租下,租金也給了不少,自己原本還有些疑惑,卻原來是錦衣衛(wèi)租下的。腿一軟便要癱倒,卻見那人眼睛橫過來,哆哆嗦嗦地站直了,“二十兩,不,不,十兩”。
“陳先生,你說好賣于我家,怎地這般無信!”,那地上被踩著的華服青年扯了嗓子叫道,一雙目光狠狠地看向凌遠,“凌遠,你、你竟敢打我!你、你……,哎喲”。季浩腳下一加力,那人被踩得吃痛再不敢說了。
凌遠抬抬手,“陳先生,我看這宅子三十兩當算是公道了,您看如何?”,一百兩那是肯定不行的,師兄那個縣太爺一年的年俸還不到四兩,一百兩夠他干幾十年的了。十兩自然也不行,不能讓人抓了把柄,這雖是成都城里,可位置實在有些偏僻,三十兩只多不少了。老師每月給的那些銀子都還沒有動過,在成都置辦些產業(yè)總不會虧了。
“就依凌先生所言”,陳繼這個時候自然也看明白了,這位凌先生看著年紀最小卻才是話事的人,何況三十兩也的確算不得少了,若是貪心,別說以后這成都還能不能呆不下,便是今兒能不能出得這院門都是個問題了。
凌遠笑笑點點頭,點了點墨巖,“你隨陳先生這就去衙門里把手續(xù)辦了,記在你名下”,目光轉向那個被季浩腳踩著的年輕人,微微俯下頭,“你是哪位伯伯家的堂兄,這十兩湯藥費,要不要我送去府上?”。
“我、我叫凌……”。
“滾!我管你叫烏龜王八”,凌遠撫著額頭,強壓著心頭的怒氣,“告訴他們,鄉(xiāng)試結束前不要來打擾我。我會去找你們的,該是我們兄妹的,都給我收拾好了。我不是父親,我沒那么大度”。一而再地欺上門來,凌遠便是脾氣再好那也有個限度,何況他可不是他們凌家人,除了弟弟妹妹,他也沒把這些人當作親人。
——起點首發(fā)——
十二日的第二場試以五經一道,并試詔、判、表、誥一道,議論文要求三百字以上。四書指的是《論語》、《孟子》、《大學》和《中庸》;而五經指的是《詩經》、《尚書》、《禮記》、《周易》和《春秋》,簡稱為‘詩、書、禮、易、春秋’。
第二場的五經題取自《禮記?學記》‘玉不琢,不成器’,凌遠本想試試手,咬了半天手指還是放棄了,他這輩子算是沒有這個天份了。而詔、判、表、誥都是制式文章,就象后世的公文一樣都有一定的體式,這在潘朵拉那里更是得心應手了。
十二日辰時入場十三日申時交卷,這第二場便這樣輕輕松松的過去了。這兩日里他依然被安排在那間‘光字’一號間的席號里考試,漿糊粘上的衣服果然又被撕成了一條一條兒的,一提籃吃食依然被幾名監(jiān)考官當著他面兒給吃個干凈,仍然是被兩個監(jiān)考官輪換著眨眼睛死死盯著。
第三場看來也就是這般模樣了,這樣又奈我何?本秀才便是當著你面兒作弊了,你也只能瞪著眼睛看著。這般得意地想著,便翹著二郎腿抖著人字拖想刺激刺激海大人一番,瞧他回去怎生與他老娘交待。卻不想兩日里也沒見著海大人的影子,倒是‘明日有雨’轉去他那里看了幾次。第一次過去時他沒注意,被那人抬腳將一只人字拖踢飛了出去,還拿眼睛瞪著另一只,凌遠自知理虧,只得乖乖地把另一只也踢得遠遠的。
那人再次轉過來時,手里拎了根棍子,在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嚇得凌遠老老實實地再不敢招人眼了,光著兩只腳苦挨了兩日也不敢去撿那鞋子。
十四日在家里好好睡了一覺,十五日卯時起床,凌遠一行三人吃了早飯收拾妥當趕到第一個檢查口時才卯時二刻左右,排在他們前面的卻已經有很多人了。明朝時期有資格參加鄉(xiāng)試的人很多,凡屬本省生員、貢生、監(jiān)生(包括未仕者和官員未入流者)經科試合格,均準應試,原則上包括州府縣學中經過科考名列第一、二等級的生員以及三等的前三名,但實際上凡經過科考,錄科(凡科考一二等及三等小省州各府縣童試前五名、大省各府縣童試前十名準送鄉(xiāng)試外,余考三等者,因故未考者,以及在籍之監(jiān)生、蔭生、官生、貢生名不列于學宮,未經科考者,均須學政考試,名為錄科)、錄遺(生員參加科考、錄科未取,或未參加科考、錄科者,可在鄉(xiāng)試前補考一次,名為錄遺)合格的考生均可以應試。因為童試是三年兩試,而鄉(xiāng)試則是三年一試,是以除了恩科之外每一屆參加鄉(xiāng)試的人數都是大約上述人數的兩倍。
凌遠是隆慶六年戎縣童試頭名,自然是有資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