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面色一緊,猶豫片刻,一咬牙,“阿堯!阿盎!阿擺!阿撒!”。
“屬下在!”。
“伏!”。
“諾!”。
“阿貢!阿勞!阿吶!阿義!”。
“屬下在!”。
“陣!”。
“諾!”。
四個百人隊四散開去,眨眼間便消失在夜色中。另四個百人隊穿過隊列在陣前排開列成四排,第一排的弓箭手抽出箭矢,從腰間摸出一團黑布插在箭簇上,目光齊齊盯住前方的首領。
弓箭手擺開了陣勢,身后各大小首領也默默整理隊伍四散開去,婁山關前氣氛驟然緊張,除了悉索的腳步聲卻是再無一點聲音,靜得讓人頭皮發(fā)麻,便是那天邊的一彎新月也瑟瑟地落下山去,一片烏云籠過來,大地陷入一片死寂。
可一刻鐘過去了,阿二卻依舊立在陣前未有稍動,仿如石柱一般。
該死的海剛峰!萬成心里恨恨罵了一句,多好的兵啊,若不是那海剛峰……,他們又怎會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被人拿了把柄。想那九絲城統(tǒng)領凌霄、九絲、都都、黃土、內官、轎頂、母豬、雞冠、吊猴、印靶、得金、得柔、毛壩、落晚、筆架、得杭、得果、都金、得穵、得居、落豹、紅崖、落外、落卜、小凌霄、水樓、和尚寺等大小六十余寨。族長方三娘以下更有阿大、阿二、阿花、阿茍、阿祖、阿賞、阿留、阿盎、阿降、阿甕、阿歪、阿擺、阿撒、阿瓦、阿早、阿苗、阿果、阿鄒、阿高、阿堯、阿肉、阿繆、阿??(qiá)、阿王保、阿汝、阿尋、阿才、阿明、阿吶、阿義、阿浪、阿桂、阿好、阿閏、阿網、阿貢、阿降、阿勞、阿謝、阿玉、阿恩等逾四十名悍將,麾下更有善戰(zhàn)兵卒六千三百余人。這幾個月他跟隨前軍四處清剿招撫,雖是一路順暢,卻也眼見著這數千悍卒象是被一根無形的繩索束縛了,越捆越緊,收了利爪,隱了剛牙,便是那股血勇之氣也漸漸消磨去了,只消半年過去,怕是……
咬咬牙轉過頭,伸手指向亮著點點火把的城頭,“常斌就在那里,是去是留,你們自己決定,我錦衣衛(wèi)言出必行,決不追究”,踢開腳下的木箱,“你們新的身份都在這里,此一去便與他一刀兩斷,他日再見,是刀是酒,也在你們自己”。
抽出腰間繡春刀,“隨我上!我錦衣衛(wèi)可沒有見死不救的孬種!”。
黑壓壓的隊伍沉默了片刻,一個矮胖身影從身后的隊伍里走出來,掀掉頭上的黑巾,“老子欠他一條命。常老三,老子今天便還給你!”,刀光一閃,人已向城頭奔去。
“今天讓他欠老娘一條命!”,一個瘦高女子猛地掀掉頭上兜帽。
“娘的,死便死了,讓他欠老子一條命!”。
“哈哈!錦衣衛(wèi)也有這等好漢,并肩子上了!”。
“并肩子上了!”。
……
“兒郞們!”,徐慎翻身上馬,摘下長矛指向城頭,“跟老子上!”。
“殺!”,身后兩百名親兵紛擁而上。
一道道身影從身側沖過去,阿二依舊直直立著,看也沒看一眼,可緊蹙的眉頭卻泄露出他的內心并不象表現出的那般平靜。
啾!
一支響箭忽地從關內升起。
“火!”,陣前的僰人首領舉起右臂,默數三聲猛地揮下。
嗡!第一排一百只箭矢同時離弦,發(fā)出震人心魄的顫音。
“備!”,那首領的手臂再次舉起。
城頭上沒有一個人影,眼見著一支支箭矢落入城頭火盆之中,釘在火把上,馬上的徐慎剛暗叫聲可惜,忽見一團團紅霧從火盆中從火把上飄出來。
什么東西?妖法?回過頭去卻正看見那首領的手臂再次重重揮下。
空無一人的城頭忽地冒出無數守軍身影,卻象是在被什么怪物驅趕著東奔西跑亂糟糟地擠作了一團,咳嗽聲咒罵聲隱隱傳出來。嗡!就在這時,第二批三百只箭矢落了下去,城頭上瞬間倒下一片,慘叫聲哭號聲斥罵聲混雜在一起,城頭上愈發(fā)的混亂了。待第三批、第四批箭矢落下時,城頭的西南角上已被清出一塊十數丈空地,幾乎便在第四批箭矢落下的同一刻,一道黑影攀上了那片城頭,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轟!城門被數名黑衣僰人推開,徐慎雙腿一夾馬腹大吼一聲沖進城門。
“天佑大明!”,身后響起阿二渾厚的聲音。
“天佑大明!”,無數個聲音從黑暗中冒出來,在更加黑暗的空中匯聚成一只無形的巨掌,向婁山關重重按下。
喊殺聲傳進耳朵里,一個個守兵慘叫著從城墻上摔落,一道道黑影奔下來,簡單地列了隊伍便又匆匆奔向黑暗中,更多的黑影從城頭攀上來,更多的隊伍從城門沖進來,繞過他們這支小隊又消失在黑暗中。
“正南二百五十步右轉,再一百步左轉”。
“正東四百步左轉,再兩百步右轉,再一百五十步”。
“正西五百步……”。
……
一道道口令隱約傳過來,徐慎持槍立在馬上,呆呆地看著卻沒有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西南天塹黔北咽喉婁山關就這樣被攻下了?看著一支支隊伍從眼前跑過又消失在黑暗中,喊殺聲從四面?zhèn)鬟^來,他卻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去,這滋味當真許久沒有體驗過了,第一次這般無措好象還是許多年前初入軍營時候的事。
萬成也持著刀愣愣地看著,沉默良久苦笑了一聲,“這人情怕是再還不清了”,回過頭瞪起眼睛,“想入我錦衣衛(wèi),這是你們最后的機會!”。
身后那支五百多人的隊伍沉寂了片刻,忽地傳出一聲怪叫,一個胖大身影拖著鋼叉腳步咚咚地從身邊跑過去,更多的身影怪叫著跟了上去。
“報!”,兩名黑衣兵卒快馬奔過來。
“軍中無多禮,馬上回話!”,徐慎終究領兵多年,稍一遲疑便即恢復了清明。
“大人,楊應龍造反!”,兩位黑衣兵卒聽令沒有下馬行禮。
婁山關都被拿下了,那還用說?何況有吳繼祖,劉公子和錦衣衛(wèi)的人隨行在方大人身側,這事更不會有錯了,便是錯了那又如何!他楊應龍今天不反也是反!“方大人現在何處,是否無恙?”,區(qū)區(qū)一百人落在這婁山關里便是一點水花也濺不起來,現在最擔心的便是他們是不是已安全脫困。
“方大人無恙!”,一名黑衣兵卒抱拳回答,“吳大人、常大人、劉公子活捉了反賊劉應龍,受輕傷無大礙”。
“方大人可有軍令!”,活捉了劉應龍?徐慎心中大定,莫名的興奮從心底涌上來,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那黑衣兵卒微微一愣,“回大人,方大人命我二人來接大人前去主持大局”。
“速報劉大人,婁山關大捷!”,徐慎伸手從親兵手中接過一面繡著‘徐’字的三角小旗,萬成也從蔡根背后的包袱里抽出一支三角錦旗交與他手中,徐慎策馬上前將兩面三角旗插在那黑衣兵卒背后,“路上小心,速去!”。
“諾!”,兩名黑衣兵卒接了軍令頭也不回地沖出城門。
點點火把匯成一支支細流流淌開去,喊殺聲從更遠的地方傳過來,匯成一聲悶雷一般的低吼,仿如一只巨獸伸展了腰枝,睜開了眼睛,從黑暗中探出了利爪,亮出了獠牙。徐慎站在城頭注目良久,苦笑一聲,“得此良將,真乃我大明之幸,可笑我竟然還敢那般小瞧于她”。
萬余兵卒沖進城來各行其道各取其地竟是沒生出一絲混亂,萬成也不住點頭,“指揮若神如臂使指,行云流水如水銀泄地,嘿嘿,他楊應龍——輸得不冤”。
——起點首發(fā)——
“阿大哥,您射得可真準”,劉綎恨恨的踢了一腳楊應昇的尸體,一只羽箭插在眼窩里貫腦而出,已死得不能再死了,“哼,敢欺負小爺!”。
“嗯,有時也不準,這次巧了”,阿大抖了抖手中的長弓,從背囊里抽出一支羽箭細細查看。
???劉綎眨眨眼睛,“大哥,你定是有把握的,是不是?”。
“嗯,也不是每次都有”,阿大低著頭嗯了一聲。
“那這一次是有的,是不是?”。
“箭射出去才知道有沒有,嗯,射出去我便知道有了”。
射出去才知道?劉綎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嫂子說您是僰族第一神箭手啊,你一定有把握的,是不是?”。
“嗯,但也不是每次都有”。
劉綎被繞得快要哭了,“但這一次您肯定有的,是不是?”。
阿大抬頭詫異地看了劉綎一眼,一只大手伸過來揉了揉劉綎的腦袋,“你是凌先生的兄弟,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劉綎立時便開心了,雀躍著跑過去踢了踢被捆個結實的楊應龍,手中的匕首在眼前晃了晃,“那是我家嫂子,不是你該看的”。
楊應龍下巴被常斌下了,口中還塞了布團,仰起頭伸過脖子,嗚嗚著瞪著血紅的眼睛。
“想死?可沒那么容易,造反是滅九族的大罪,不挨上三千六百刀豈不太便宜了你”,劉綎端起楊應龍的下巴扭了幾扭,痛得他幾乎昏死過去,“不過看你這么急切,小爺也不能拂了你的心意。兩根腳筋是你給提個醒,下輩子給小爺記住了,不該你看的千萬別看!”。
“這里距京城數千里,你是想一路背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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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黎姐萬歲’打賞,感謝20180310135417724不離不棄,感謝各位朋友收藏、推薦。謝謝。定稿已上至第76章,還有些存稿在修改中,努力碼字盡力不讓各位失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