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一眾人等擔驚受怕了一晚上,當時王妃跑得太快,長風(fēng)沒來得及跟上,就被其他人給攔了下來。這才知道,自家主子出了事。
原本他們想著吉人自有天相,王爺雖然對外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文弱樣子,但私底下身手了得,真要動手,也沒人能從他手里討出好來。
哪曾想王妃進宮之后一夜未歸,甚至連點消息都沒傳回來,一時間,眾人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宮里突然傳出什么噩耗來。
直到清晨,守門的小廝在開門后,看見王妃扶著王爺下了馬車。兩人眼對眼地看了片刻,先反應(yīng)過來的那個,直接把人往院里一踢,小跑著迎了上來。
“王爺您可終于回來了!奴才們昨個兒擔心了一天?!?p> 天氣冷再加上受傷,高雍整個人懨懨地靠在赫連瑛肩膀上,得虧赫連瑛身材高挑,能擎得住他壓過來的力量,不然怕是還要管皇帝多借個人。
在二人身后,負責(zé)趕馬車的虎賁營中郎將曹光上前行了一禮,一名禁衛(wèi)緊隨其后,將拴著赤霞的韁繩遞給小廝。
直到王府門口再無旁人,曹光才壓低了嗓子湊近高雍,顯然是有口諭相告。
“皇上命微臣轉(zhuǎn)告王爺,事情他會調(diào)查清楚,讓您不要擔心。但為了您的安全著想,下旨讓虎賁營的弟兄前來保護。這是趙臨,微臣手下的左仆射,王爺大可放心此人?!?p> 聽到曹光提及自己,趙臨緊跟著上前一步向兩位抱拳行禮,“微臣見過清王殿下、王妃娘娘,事關(guān)王爺安危,微臣定當盡忠職守?!?p> 高雍沒有看他,而是艱難站直了身子面北斂衽而拜,以做叩謝皇恩,“還請曹將軍代為轉(zhuǎn)達,皇兄對臣弟的照顧,本王感激不盡?!?p> “微臣曉得?!?p> 言盡于此,曹光也不再耽擱時間,回身駕著馬車揚鞭而去。趙臨則跟在高雍身后,一起進了清王府,由長空去安排住處。
赫連瑛繼續(xù)架著他往后院走,從始至終一直專注盯著腳下,對于王府進來一個陌生人,根本沒有半點疑義。
“你看我做什么,以為我會好奇皇上的安排?我還沒閑到連皇上的事都要管上一管,因為你,他已經(jīng)夠頭疼了,就讓他繼續(xù)頭疼去吧!”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么受傷?”
“你很希望我去問么?”
直到走進了雁回堂,赫連瑛在把人放到椅子上后,才拄著扶手彎腰湊近高雍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他,“如果你想要的話,那我就問上一問,你為什么會受傷?”
“因為一個男人,突然跑出來威脅我去幫他,他說自己有冤情,希望我能救他一命?!?p> “結(jié)果你選擇拒絕,把他給惹怒了?!?p> “是這樣沒錯。”
高雍面不改色地承認了事實,在抬眸正視著赫連瑛時,目光嘲諷而悲涼,幾乎磨滅了他眼里的光。
“你知道的,我只是個空殼子的中書令,現(xiàn)在手里唯一能全權(quán)做主的,只有安州水利一事。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管不了,也沒法去管?!?p> 赫連瑛只是安靜看著他,然后在他沉痛憂郁的眼神下,傾身環(huán)抱住他的身子,手掌溫柔地拍了兩下。
此時此刻,難得高雍愿意在她面前卸下盔甲,赫連瑛心中疼惜尤甚,但她更愿意看到的,是那個驕傲沉穩(wěn)的清王殿下。
他并非不可以軟弱,但不能被軟弱束縛在籠子里,成了沒有爪牙的玩物。
“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我相信今天在朝堂上,你為林蒔英做了自己能做的,這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不是誰都有勇氣去跟強權(quán)做斗爭,你比他們都勇敢。”
“你猜到了?”
“當然!”
松開懷抱站直了身子,赫連瑛得意地昂著下巴,陽光在她身后大片大片地鋪散開來,光是看著就覺得很溫暖。
高雍默默凝望著她,能從她眼里看到自己,看見信任。顯然她是相信自己的,無論自己做出什么選擇,她都會堅定地站在自己身后。
哪怕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在溫華郡主的陪同下,去林府見了蒔英。她和我見過的大齊女子都不一樣,如果是她的話,我愿意陪你去賭一把?!?p> “既然太祖皇帝能有遠見卓識,提出女子可入仕,我們把老規(guī)矩重新拉回來,又有什么問題?總不能因為厲宗的事,就把過錯推到太祖身上吧?!?p> “除非規(guī)矩一開始就是錯的,否則錯的只有操縱規(guī)矩的人,你覺得呢?”
赫連瑛竹筒倒豆子似地,直接把心里的想法交代了干凈,直到她自顧自說完了,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從她張口起,高雍一個字都沒回自己,只是在盯著她的臉發(fā)呆。
“喂,你怎么了,是傷口疼還是哪里不舒服?有話要趕緊說出來啊?!?p> “沒什么,你說得對,溫華說得也很對?!?p> 赫連瑛被莫名其妙扯進話題里的傅蓁弄得一頭霧水,她仔細想了想,完全沒弄明白高雍的意思,“溫華郡主?她又說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p> “她說啊,能把夫人娶進門,是我的福氣。如今可見,實為真理。”
在夸自家夫人上,高雍一向是不吝言辭的,如果可以,他甚至能專心致志地夸上一天一夜。
也許在別人眼里,赫連瑛沒有家族熏陶下的貴女氣質(zhì),但對他而言,一顆真心往往比世間任何東西都要珍貴。
他能感覺到赫連瑛對自己的包容,就像他從沒想過讓赫連瑛丟棄天性一樣。即使感到不適,她也沒打算讓自己做出取舍,這才是最讓高雍動容的。
在關(guān)于愛的問題上,他們出乎意料地一致,尊重彼此的差異,并站在對方的立場去考慮。
盡管有的時候,那種為你著想的強烈心情,會讓兩人陷入獨斷專行的誤區(qū)。
不過還好,他們還年輕,有太多的時間去琢磨,如何經(jīng)營好這一生。
“臭丫頭真是的,夸我的話怎么不當面說,還得聽你復(fù)述一遍才知道?!?p> “可能是害羞吧。”
赫連瑛想了想傅蓁那別扭的性格,覺得還是挺有道理的,索性也就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jié)了。
雖然今天沒有早朝,但皇帝還是有很多公務(wù)要處理的,他們出來時走得匆忙,不僅連皇上的面沒見著,甚至飯都沒吃上一口。
現(xiàn)下,該說的都交代清楚了,心里沒事壓著,肚子就開始歡快奏樂了。
可赫連瑛實在不愿動彈,掙扎了許久,也只是在桌上換了個姿勢癱著。
“我就希望,那三個丫頭跟我心有靈犀一點通,啊,真是又餓又不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