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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自在入夢來

第一百零九章重逢祥嬪

飛花自在入夢來 云間鵲 1838 2020-01-11 23:58:58

  之前從太后那里聽說,各家命婦要入宮面見品級高的妃子,落霞宮那里肯定是去不得了。

  正好她之前就想去見見祥嬪,于是便在御花園和高雍兵分兩路,孤身一人去了關雎宮。至于高雍要去做什么,她并沒有插手的打算。

  和皇宮內熱鬧的氣氛相比,關雎宮實在過于冷清了。

  赫連瑛跨過門檻,站在庭院里看著梅枝上蕭蕭肅肅飄落的雪花,有一瞬間,心里像是被寒風撕開一個口子,灌地那處冷冰冰的疼。

  祥嬪因為失子的關系,身體不好,落下個畏寒的毛病。即使在天還暖和著的秋日,也會手腳冰涼,不知道在天寒地凍的時節(jié)里,該怎么撐下去。

  赫連瑛心生憐憫之余,不由加快腳步朝正殿走去,趕巧撞見個小宮女從屋子里走出來,便上前攔住她,“你們娘娘近來可還好?”

  小宮女瞧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從記憶里找出影子,忙俯身向赫連瑛行了一禮,“奴婢見過清王妃,只是我們娘娘她,您還是進去看看吧。”

  說完,她打開容一人可過的門縫,示意她進去。赫連瑛也不推辭,心里有什么話不如當面說,問一個小宮女也問不出來什么。

  進屋以后,一股封閉了許久的熱氣包圍著她,混合著熏香的味道有些嗆人。赫連瑛抬手在面前扇了幾下,這才穿過珠簾來到內室。

  祥嬪正懶洋洋地靠在枕上繡著花,她的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連點血色都看不到。和上次相比,她眼中零星的光芒,已經熄滅了。

  “知晴你怎么了,幾個月沒見,竟然病成這個樣子!”

  祥嬪抬眸看向赫連瑛,嘴角上揚,輕輕柔柔的笑了。那副樣子像極了在枝頭上搖搖欲墜的雪花,蒼白而柔弱。

  “太醫(yī)說我心中郁結太深,身體也比常人要脆弱,日后恐難受孕。往后我該怎么爭,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皇上是個多么冷酷無情的男人!”

  “淑妃已經懷上孩子了,這是皇后娘娘放給我們的信號,能不能在選秀前占據一席之地,全看自己的本事?!?p>  祥嬪在說話的時候,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眼里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大概在自己來之前,那些壓垮她的絕望,早就把她徹底榨干了。

  赫連瑛有點同情她,深宮之中,愛上帝王是最錯誤的選擇。

  祥嬪曾經為此付出流盡骨血的代價,而如今那些疼痛還在折磨著她,甚至阻了她前進的路。

  可她又是何其無辜,沒做過一件錯事,卻遭受痛徹心扉的打擊。就連那份曾經讓她稍感寬慰的愛意,也都是假象,到頭來,她的人生不過是場笑話。

  “你不要多想,太醫(yī)也沒說你是無藥可救??!若你繼續(xù)沉淪下去,情況只會越變越糟?!?p>  “可是我該怎么辦,玉兒,你摸摸我的臉!”

  伸手抓著赫連瑛的手貼在臉頰上,祥嬪不可自控地撲進她懷里嗚咽道,“是不是很冷,就像塊冰一樣。我真的沒辦法了,我想見娘親,我想回家?!?p>  赫連瑛把她抱在懷里小聲哄著,感受著言語里散發(fā)出來的心如死灰,那些想要鼓勵她的話,勸她堅持走下去的決定,突然煙消云散。

  作為旁觀者,她是最沒資格要求祥嬪去做什么的人,因為她的痛苦自己無法感同身受。

  或許在對待自己母親上,皇帝足夠情深似海,可對于宮里的這些女人,他未免太過殘忍無情,尤其是祥嬪。

  那可是皇帝自己的孩子??!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拿孩子當誘餌,還可以在后來面不改色地晉封沈知晴為祥嬪的。

  難道區(qū)區(qū)一個嬪位就可以彌補一切?干脆把整個關雎宮都送給她,就算是安慰了么?

  失去孩子對于一個母親究竟意味著什么,何況那還是祥嬪的第一個孩子。她那時年歲正好,經此大痛,生生連精氣神兒都被挖空了,皇帝難道就不會心痛么?

  “他這種人,是不會因為你柔弱就能施舍三分垂憐。在他心里,每一份感情都斤斤計較,長此以往,你只會成為棄子?!?p>  “所以知晴,你得好好休養(yǎng),像你之前答應我的那樣。至于身體的事,我會想辦法從宮外下手,幫你尋來一個好郎中,你就別難過了。”

  “玉兒,你不必用這事為難自己?!?p>  祥嬪從她懷里抬起頭來,團在眼底的水霧隨之緩緩散去,她不好意思地向后靠了靠,拉開兩人之間的位置。

  “我就是心里難受得緊,尤其是今天,格外想家。”

  “等你封了妃,就可以見到家里人啦!哪怕是為了這個,你也要保重身子,讓自己快點好起來?!?p>  “我知道?!?p>  垂眸撫上繡到一半的花樣,祥嬪指尖不自覺地搓動著繡線。忽覺指尖一疼,這才恍惚地發(fā)現指尖冒出殷紅血珠,竟是一不小心被她扎破了。

  將中指放進嘴里吮吸著,祥嬪隨手將繡繃放在小桌上,目光渙散,仿佛魂都被扎沒了。

  赫連瑛知道她心里難受,也不欲再勸,便想著讓她先自個兒待著。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事分坐在兩邊,赫連瑛閑著無聊,視線七扭八拐不自覺黏在了桌上的繡繃。

  那是副繡到一半的花鳥圖,絲絹上紅杏佝僂著腰身,洋洋灑灑落了一地殘紅,墻外有只鳥兒堪堪擦著屋檐飛過,連個影子都不肯留下。

  凄清寂寥的景象,園子里空無一人,連花朵都舍了杏樹而去,當真是兩手空空,什么都留不住。

  宮殿華美,圣恩浩蕩,盛開在金雕玉砌里的花朵卻在一點點枯萎。

  赫連瑛透過窗子看向外面,遼遠的蒼穹之上,一片霧蒙蒙的灰,直教人看不清前路為何,故而心中忐忑不安。

  如果那天,她選擇了太子。那么在以后的光陰里,她大概會是下一個祥嬪,說不定比祥嬪還慘。

  她一無所有,和官家出身的女子比不得半分。唯一可倚仗的,是來自帝王難以定數的喜愛。

  可那樣的喜歡又能延續(xù)多久?

  宮里的女人就像是養(yǎng)在御花園的花草,年年復年年,歲歲逢新蕊。而那份愛遲早會在光陰里褪色,然后讓她丟盔卸甲,潰不成兵。

  她到底是不愿自己這樣卑微的,在看到祥嬪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浮生縹緲無常,誰又能為誰做主呢?把自己的命格全權交付給旁人,本就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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