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無意義的過去 狂亂
極端突兀的槍響。
在思考“發(fā)生了什么”之前，身體先做出了行動。
天色漸明，鹿谷行人與小野慎子用手電的光柱驅(qū)趕周遭的黑暗，向樓梯跑去。
實際情況或許恰好相反，周遭的黑暗不斷迫近他們，驅(qū)趕著他們跑向樓梯。
非如此不可。
沿著樓梯往下沒走幾步，就已經(jīng)聞到了淡淡的火藥味和血腥味。
喘不過氣。
——是兇手嗎？還是……
……
副館二樓，通道前的岔路口。
卡倒在地上，血泉從胸口的槍眼汩汩而出。
勒胡就站在卡身旁，發(fā)覺從三樓下來的二人，抬起頭，“呦”地打了聲招呼。
鹿谷行人在臺階上剎住了腳步。
小野慎子也停了下來。
“……呦?！甭构刃腥岁P(guān)掉手電筒，說。
距離大概三米。
血與火藥的氣味。
躺在地上，即將成為尸體的參與者。
樓道里的濃稠黑暗。
偵探與劍道家站在稍高處，與下方的警察對視。
勒胡的右手赫然握著一把手槍。
“通道這里單面鏡的詭計，你們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覺了吧。我相信‘準·超高校級的偵探’比我更早就注意到了這點?！彼f。
——單面鏡的折光詭計。
小野慎子上前一步：“確實注意到了，但你……”
“站??！退回去?！崩蘸e起槍，指著小野慎子。
她慢慢縮回腳，盯著勒胡，身體微微顫抖。
勒胡沒把槍口放下，來回瞄準小野慎子與鹿谷行人。
“勒胡，是你殺了卡嗎？”鹿谷行人維持語氣的平穩(wěn)，問。
“沒錯?！崩蘸溃案鶕?jù)單面鏡的詭計，兇手跑下了副館一樓。對卡而言，只要他先扮演神秘人誤導我們，躲進副館一樓，等其他人經(jīng)過之后再跟上來就行。他是最后一個抵達副館三樓的。”
“卡的嫌疑最大，所以你殺了他？”偵探問。
“在我意識到這個詭計之后……就在剛剛我下的手。”警察答。
“你為什么要——”劍道家忍不住開口。
“別動，‘準·超高校級的劍道家’?！彼檬掷锏臉屚{小野慎子，“就算我沒有想明白單面鏡的詭計，我一樣會殺了卡的。這只是優(yōu)先度的問題而已。”
“……”
“你們覺得，‘指認兇手’應(yīng)該是怎么樣的？”警察說完，沒等兩人回答，就接著說道，“不存在任何像書中的‘犯罪受害者救濟委員會’那樣的組織會來把罪犯架走。我們現(xiàn)在是身處一個貨真價實的‘惡性犯罪事件’中，為什么我們還會相信能用平和的手段來拯救自己？”
槍口。
兇器。
刀。
偵探以沉默作為回應(yīng)。
“在奧希茲死了之后，我首先是想到了兇手至少需要兩個人，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了一件事——這不是彈丸論破?！本斓纳眢w同樣微微顫抖著，“什么‘每日輪換的偵探制度’、‘指認兇手’都是兒戲。幕后黑手沒有理由遵循這種規(guī)則。就算我們真的指認出了幕后黑手，那又怎么樣？什么都不會發(fā)生。一旦我們開始陪幕后黑手玩?zhèn)商降倪^家家，我們就全無勝算了?！?p> “你……”
“奧希茲死后，這個噩夢之館還剩下四個人：我、卡、行人、阿加莎。而除我以外的三個人里至少有兩個人是黑幕……說不定三個人都是黑幕?！本飒b獰地笑了一下，“在這種極端情況下，如果真的存在‘指認兇手’的手段，那也只可能是用貨真價實的子彈了?！?p> “想不到‘準·超高校級的警察’會說出這種話……”偵探微微搖頭。
“閑聊就到此為止了。你們兩個之中至少也有一個黑幕吧？或者兩個人都是？”警察說。
“你要殺光除你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嗎？”偵探以無法言喻的復雜語氣質(zhì)問。
“埃勒里的死也好，坡的死也好，范的失蹤也好，奧希茲的死也好！我沒有成功阻止其中任意一起。其中兩起殺人事件我甚至就一直守在主館一樓二樓的樓梯口，這樣也沒能有什么效果……我盡力了。我沒有才能，我只是一個‘準超高校級’。我沒有綾辻行人你那么好的頭腦，我做不到在保護其他人的同時揪出兇手?！崩蘸а溃拔乙蚕胍钕氯?。至少已經(jīng)走到這步了，我想活下去！”
否定。
崩潰。
狂亂。
——“我想活下去”似乎是某種信號。
在這一瞬間，鹿谷行人用力擲出了手中的菜刀。
勒胡扣下扳機。
“砰！”
墻壁上騰起硝煙。
菜刀完全沒有準頭，斜著砸在地上。
——沒經(jīng)過訓練的人，槍支射擊的準頭是很差的。何況還有鹿谷行人的干擾。
時機！
心有靈犀一般，小野慎子往前沖出兩步，抽刀——
黑暗中，白光閃過。
布片破開，幾滴血珠飛往空中。
勒胡向后仰倒，摔進了往一樓下去的樓梯。
——沒有確實地砍中，最多只是在他身上拉了道小口子。
小野慎子在原地喘了口氣，正打算追去一樓。
“砰”
槍響。
天花板上多出一個凹坑，灰塵灑落。
勒胡躺在樓梯上，雙手端著槍，瞄準樓梯上方的小野慎子。
小野慎子站在原地，那顆子彈剛剛就是擦著她的肩膀飛過去的，就算隔著衣服，現(xiàn)在肩膀的皮膚也在隱隱作痛。
“別愣著了！”鹿谷行人一把拉住小野慎子的左手，將她拽進二樓的通道里。
穿過通道。
主館二樓的景象伴隨著些微的晨光猛地映入視野。
噩夢之館依舊陰森詭異，人數(shù)的增多與減少不曾給它的氣氛帶來什么改變。
“阿加莎，快！”
一瞬的猶豫后，鹿谷行人雙手撐在欄桿上，縱身一躍。
身體蜷曲。
落地的一剎那收緊肢體卸力。
——痛！
還是太高估自己的身體素質(zhì)了。
他在地上滾了一圈，忍著雙腳的刺痛，勉強站了起來。
小野慎子在他旁邊輕松著地，隨后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他。
“抓緊時間把鏡墻抬起來?！彼欀?，喊道。
——最好的時機已經(jīng)錯過了。就算命中率差勁，勒胡到底還是持槍者?，F(xiàn)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鏡墻內(nèi)部了。
——必須抓緊時間！
兩人一同發(fā)力，鏡墻發(fā)出吱呀的響聲，緩慢升起。
緩慢。
鏡墻升高了大約半米。
鹿谷行人從沒這么討厭自己的體力不足。
“你們還想跑嗎！”
二樓傳來勒胡的聲音。
他已經(jīng)追了過來，站在二樓的欄桿前，端起手槍。
槍口。
鹿谷行人轉(zhuǎn)身，掏出之前為了這一刻而收在上衣口袋里的手電筒，對準勒胡，開啟最大亮度。
強光。
小野慎子一縮身子，從鏡墻下方滑了進去。
被強光瞬間奪去視覺的勒胡，憑借感覺扣下了扳機。
槍響。
鏡子碎開的清脆爆裂的聲響。
碎屑飛舞在空中，雜亂地反射著光芒。
鹿谷行人蹲下，撲進了鏡墻里側(cè)。
鏡墻發(fā)出嘈雜的噪聲，落回了距地面約二十厘米的位置。
勒胡深呼吸，盯著受到子彈沖擊而產(chǎn)生裂紋的鏡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