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確實挖到了東西,但是看清了以后,幾人的熱情都變得冷卻了下來,因為那并不是一整塊牌子,只是一塊兒木塊兒。
許展墨呆愣了一下。為什么只有這么一點?他不愿意相信,又開始用手一點點撥開土往下挖。
接著往下挖也還是什么都沒有,他最終還是塌下了肩膀。
葉慕拿過那木塊兒仔細(xì)地看著。木塊兒是不甚規(guī)則的四邊形的,三個邊緣已經(jīng)被磨損得挺嚴(yán)重了,只有一個邊緣是整整齊齊的,像是被人斜著割下來的像是被人從整個的牌子上斜著割下來的一樣。牌子上面刻著字,雖然不完整,但是憑著大部分的輪廓還是能夠分辨出來,這應(yīng)該是個“令”字。
孟合搖著許展墨的肩膀:“主子!主子!”
沸煙不能言語,但是葉慕能看到他眼睛里氤氳出來的隱隱淚光。
福凝慢慢走過來,一直走到葉慕的身前,她蹲了下來。
孟早江站在葉慕的背后,想伸手拍拍她的肩,可手伸到一半還是放下了,只是低聲叫她:“喃喃......”
葉慕知道他倆是什么意思。
這春江令原本就是祖宗為了不讓后世子孫胡亂禍害山河而做的,如今春江令有現(xiàn)世的預(yù)兆,這對大周來講并不是個祥瑞之兆,這意味著或許有人將會揭竿而起,意味著或許這天下就要改名更姓,意味著或許戰(zhàn)火馬上就會被點燃,意味著或許有無數(shù)的百姓要流離失所,這意味著風(fēng)雨飄搖,這意味著廣廈將傾。
但是他們并不知曉她此時在想些什么。
她在想,這么多年了,她好像終于知道了她的父皇在做些什么。
他沒有醉死在酒肉聲色里。在沒有什么人知道的陰暗角落里,他始終在殫精竭慮地謀劃著,想要挽救這岌岌可危的大周。
因為不管春江令是不是真實存在的,這里絕對沒有有關(guān)它的真正線索。
因為她絕不會認(rèn)錯,這木塊上還留著的大半個“令”字,分明是他的筆跡。
她緊緊把木塊兒攥在手里,頓悟、自責(zé)、懊悔、慶幸,種種情緒一股腦地都擠到了她心口上,葉慕哭了。
但是她不應(yīng)該哭的,畢竟這里不止有福凝和孟早江,還有許展墨三個人,于是她趕緊用袖子擋住臉,拼命把嘴角往上拉,想把淚水憋回去。
但是情緒來得太突然了,她無論怎樣努力都收不住,于是在其他人看起來,她又像在哭,可眼睛里分明有光,又像在笑,但止不住的淚水騙不了人,矛盾的表情在她的臉上不停地爭搶地盤,像一幅在水里游動的滑稽畫。
福凝不知道葉慕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她只能伸出手,把這個長著自己熟悉的臉的小淚人抱進懷里。
許展墨三個人不明其中緣由,只當(dāng)她是因為尋到了武林中人都夢寐以求的春江令的線索激動而哭。等她的情緒平復(fù)了一些以后,許展墨講起了他是如何在秦風(fēng)的書房里發(fā)現(xiàn)了信件、又是怎樣按照信件里的指示找到這塊碎片的。
許展墨說:“那天我倆在秦風(fēng)的書房碰到了一起,若非如此,自那日詐死局一別后,想必我們也不會這么快就在這相遇。”
可是,潛江渡,這里是葉慕出宮以前就反復(fù)提及的地方,這與許展墨提到的時間顯然對不上。
孟早江看向葉慕,葉慕不知道該怎么向他們解釋,只得點點頭。
“二道口白子人......”
福凝仔細(xì)琢磨著這幾個字。
葉慕顯然意識到了什么。
孟伯。
寧安侯孟伯。
原來他們早就布好了這樣大的一個局。
“這里除了這塊碎片,你們還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許展墨這話是對所有人說的,但是他的眼神卻是看向孟合和沸煙的。顯然,他并不覺得孟早江兩個人會把線索說出來。
但是可惜的是,不論是誰,他們都一無所獲。
許展墨在心里問自己,怎么辦,難道除了從秦風(fēng)和那個人的信里找到線索,再沒有其他辦法了嗎?還是說拿走了碎片,讓秦風(fēng)再怎么努力也拼不全牌子,打亂了他的陰謀,自己就算大仇得報?
可是真的好不甘心啊......
但是不管怎么樣,許展墨看向另外三個人,一直跟他們在一起是絕對不行的。
后面要做的事,一定不能帶著他們?nèi)齻€人一起,葉慕顯然也想到了這里。
“既然這里再沒有什么可用的線索,那我們與諸位也沒有什么繼續(xù)呆在這里的必要了,不如我們即刻啟程,去往翻云嶺尋找解開歡種的辦法吧。”
葉慕聽了福凝的建議,剛剛點頭便要同意,但是她隨即又想到,既然父皇在這里埋了碎片,外公又通信把這里透露給秦風(fēng),若秦風(fēng)過來了以后發(fā)現(xiàn)這里什么都沒有,他一定會覺得外公是在耍他。
可要她現(xiàn)在再弄出一塊兒牌子出來,這顯然不可能,但是要把這塊兒碎片留在這里的話,許展墨又會發(fā)現(xiàn)端倪。
眼看福凝已經(jīng)站了起來,慌忙之下,她連忙伸手拉住福凝的衣角,盡量拖延一點時間。
“秦風(fēng)到了這里,如果看到這些痕跡,一定會有所懷疑,我們絕不能讓他發(fā)現(xiàn)有人來過。
許展墨被她的話提醒了,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些。秦風(fēng)看到有人在他之前來了這里,一定會想到有人進了他的書房,那自己可就不是詐死了,而是真的會被他借機找出來滅口。
幾個人便又分開,開始處理自己找東西留下的痕跡。
正為難之際,葉慕忽然看到了自己帶著的鐲子。
這個鐲子并非是宮里的手藝,而是她在宮外開的鋪子里做的,鐲子內(nèi)側(cè)刻了這家鋪子的名字:齊云居。這家鋪子做首飾又貴又慢,所以一貫沒有什么人知道,她一直把這里當(dāng)情報站用。
把這個鐲子留在這里,秦風(fēng)會順著鐲子上的字找到齊云居。她只需要等離開潛江渡以后把消息傳到齊云居,里面就會趕在秦風(fēng)來之前再做出一塊兒碎片。
就這么辦。
許展墨正在填坑,并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背后,葉慕悄悄褪下了自己腕上的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