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因著這小院里有兩間正房,左右也這里也沒有誰的耳目爪牙,葉、許二人也就干脆分著睡了。
第二日一早,葉慕是被一陣敲門聲擾醒的。她本自幼習(xí)武,從前又總跟著云山到處奔波游蕩,耳朵要比一般人都靈敏許多,因此,當(dāng)木門被輕輕叩了兩下以后,她就睜開了眼睛。
推開門,門外并無一人,只是門口乖乖地坐了兩只水桶:一只大的,和昨天那只一樣,桶里盛著小半桶熱水;一只小的,里面裝著涼水,七八分滿,桶邊還規(guī)規(guī)矩矩地搭了一塊毛巾。
葉慕提了水進屋,自己往浴間架著的銅盆里兌了半溫不熱的水,認認真真地洗了把臉,又用一邊放著的柳枝仔仔細細地刷了牙,換上了梳妝臺上放著的一套衣服,挽了個簡簡單單的發(fā)髻,就聽院子里傳來一聲聲利器刺破風(fēng)和晨霧的尖嘯。
葉慕又推開門,見許展墨正在擲飛刀。
他側(cè)身站在院子里,剛爬上來的太陽往他的身上灑了點光芒,陽光和他都從骨子里透著一股懶洋洋的氣味,還隱約有些寂寥。
他右手的無名指和尾指虛虛地趴在掌心,食指與中指并著,中間夾著一柄小小的飛刀。只見他右手往前一甩,也不知究竟怎樣動作的,指間的那柄飛刀明明已經(jīng)飛了出去,卻還有不知哪來的另一柄飛刀又乖順地伏在他指間。
飛出的那柄小刀自上而下,斜斜地插在了離他兩丈外的木樁上,他又甩出了手中的那柄小刀。一道銀光帶著暢快的呼喊飛向木樁,刀尖砸上了前面那柄刀的刀把,將那柄小刀整個彈了出來,還借勢倒了個個兒;同時,它也借力道翻了個身,兩柄小刀一前一后地又朝著許展墨飛去。
刀的速度極快,木樁離他的距離也短,都不到一個眨眼的功夫,兩柄小刀就飛到了他跟前。可他的速度,竟也極快。他岔開五指一夾,就將兩柄小刀分別夾在了食指和中指、無名指和尾指的兩個指縫間。
——這時候,刀鋒離他的眼睛竟只有不到一根拇指那么長的距離了。
葉慕挑了挑眉,臉上帶了些笑意,心里為他的功夫和膽子鼓了鼓掌。
許展墨已聽到了她推門的聲音,收了飛刀,就向她那邊看去。
她今日穿了身水紅色的襦裙,襯得臉蛋和露出來的脖頸都泛著一股白生生的玉色。
“你醒了好久了吧?”
“也沒有多久,我一貫喜歡早期耍一會兒飛刀。昨晚我忘了交代了,今早沸煙也是按我起身的時辰給你送水的,吵醒你了吧?”
那個從未露面的沸煙就是昨日為她準備了皂角、浴巾、中衣,今早又敲門給她送水和衣物的人。只是不知那沸煙是男是女,來去的蹤跡竟是連她都聽不出來。看樣子,他的輕功應(yīng)該跟福凝不相上下,甚至可能比福凝還略勝一籌。
葉慕心里覺得有些意思,口中該答還是要答:“我向來覺淺,沸煙敲門前我就已經(jīng)醒了,只是不曾起來而已。往后若是要送水的話,依然那個時辰就好了,不必特意顧忌我?!?p> 許展墨點點頭,倒也沒接著往下說,只是孟合突然從院子的墻上翻上來,露了個圓圓呼呼的腦袋出來,沖著他們兩個喊話:
“主子!今日是新婦過門的頭一天,按著習(xí)俗啊,你倆該去主院那邊用早飯,要給秦門主和玉夫人敬茶請安的?!?p> 許展墨輕嗤了一聲,“麻煩“,又把目光遞給葉慕。
看來,他們倆的這對夫妻關(guān)系這就要開始演了,葉慕看了看墻頭的孟合,露了個淺淺的笑容,算是打了個招呼,又轉(zhuǎn)了腦袋看向許展墨,又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他的意思,說:“那就走吧?!?p> 兩人便一并往主院那邊走,后面還墜了個尾巴一樣的孟合。一邊走,許展墨一邊給葉慕介紹每個方位都是什么:這是演武場、這是百翠園……一直來到主院,它后面的一個院子便是秦風(fēng)的書房,周圍還列著幾個武藝高深的護衛(wèi)守著這座院子。
葉慕一邊聽許展墨的話,一邊暗暗留意幾個護衛(wèi),估摸著他們的實力和占位。
許展墨一邊給葉慕介紹著秦府的布局,一邊不經(jīng)意地打量著葉慕。
兩人就這么進了主院。
主院里,院子里靠著樹蔭的地方放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擺了幾碗粥和幾例常見的小菜,桌邊坐了一男一女,女人的后面站了兩個穿青衣的小丫鬟,男人的側(cè)后方有個穿了身黑底帶暗紅色花紋短打的人直挺挺地站著,只一顆腦袋垂著,叫人看不清長相。
看樣子,男人就是秦風(fēng),那女人就是秦府的女主人、許展墨的繼母、真正的新婦玉凜枝的姑母玉夫人玉葳。只是不知道玉凜枝與她關(guān)系如何,萬一兩人關(guān)系極好,且不說自己與玉凜枝的長相大相徑庭,單單是一會兒說話,她要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她的侄女都是太容易的事情了。
不待她想太多,兩人就已經(jīng)走到了桌子前面。
兩人紛紛行了禮,許展墨依然喚兩人“父親”和“夫人”,葉慕猶豫了一下,還是喚了他們“父親”、“母親”。
秦風(fēng)依舊是那一副冷淡、且還有些不耐、不屑的樣子,雙手撐著桌椅,點了點頭。倒是玉夫人,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又縮在了袖子里,兩只手一下一下地扯著手里的帕子,面上帶著笑意,但眼睛里分明還有些慌亂和釋然、抱歉。
見兩人行了禮,又聽葉慕喚她“母親”,她竟是使勁攥了雙手,眼里的慌亂和抱歉較之剛才更勝幾分。
許展墨就在玉夫人的對面,將臉上的這一切反應(yīng)都看在了眼里,心下倒是泛起了嘀咕,只是除他以外,并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四個人,竟是各個都懷著自己的心思。
玉夫人趕忙叫兩人起來,又招呼兩人坐下一起用飯,還招呼葉慕坐在她的身邊,
葉慕自然應(yīng)了是。只是她一抬頭,就撞見秦風(fēng)側(cè)后方的那人也抬起了頭。
那人生了一張黃臉,臉上還零星地有幾個細細的麻子,竟是她那日在客棧遇到的那個與美貌少女一道的黃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