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一望無際,可遠看洱海,一碧萬頃,天清云淡皆收歸眼底。這不是之前點蒼大殿所處的山峰,另有一條道可通這里。
滇王在蘇小喬道出兩人名時,沉默不語,像是一汪深潭,面色凝重。前者自然是不認識,聞所未聞。至于后者,是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年輕小將,聽聞后,下意識的是不相信??僧吘故菬挌馐繉μ炱鹗乃f下的兩個名字,不可又不信。
“我知道王爺不愿相信后者會是奸細,四大猛將無一不是王爺親手提拔,親密的如同兒子。死去的蕭燕更是拜了你為義父,可事實就在眼前,信不信由你?!碧K小喬宛若風鈴般的聲音說道。
“仙師說的,我自當考慮。不過,前者馬騰云又是何許人也。”
“這個…恐怕點蒼老掌教和你說更為合適。不過…老掌教散功閉了山門,還是我說與你聽?!碧K小喬回望被陸齋自己崩了的點蒼山頂,啟口道:“馬騰云是南蠻‘蛇谷’的護法,實力不弱,原本則是陸齋的親弟子。二十幾年,瘋婆子橫空出世,殺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他的父母。他見點蒼無狠心下山伏魔,便自己一朝入了魔,修魔道,被山上人發(fā)現,廢了一身修為,逐出師門。在王城乞討時,被‘蛇一太君’發(fā)現,帶回去用邪法治好了。又混到中原來,想有一番作為?!?p> 陳冉面色陰沉如水,冷靜聽完蘇小喬的話語,一連問道:“仙師又是如何得知?莫不是空口憑說?仙師如今告訴我,馬騰云應該早就逃回南蠻,我又如何是好?”
蘇小喬微微一笑,道:“滇王是覺得奴家在騙你?”
陳冉不出聲。
“馬騰云,奴家已經殺了。尸首就在王府左街東風客棧二樓靠東的房間里。至于我說的,呵呵,滇王總聽過術士搜魂一說吧?!?p> 陳冉一聽,內心一顫,煉氣士和所謂的術士就是一伙人。南派稱為煉氣士,北派就是術士。陳冉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顯得有些緊張。
“哈哈,王爺不必驚慌。奴家對你那等子王府舊事可不敢興趣。”蘇小喬轉過身去,背對著陳冉。陽光下,顯得圣潔無比。
“奴家知道王爺邊關戰(zhàn)事吃緊,特意向宗主請了兩個師妹過來,還望王爺不要推辭?!?p> 陳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有些猶豫,也有些興奮:“那就多謝仙師了?!?p> “兩個師妹過來,目的不為殺敵,只是幫助祛毒氣避邪祟,還是保護王爺的命!當然,我兩個師妹道行較淺,可沒有我這般御符劍的本事。”蘇小喬轉向西北方,依舊輕聲輕語笑道,“王爺也不用多想,奴家這一舉動并沒有什么額外的想法,只是想幫一幫王爺,結一段善緣?!?p> 說完,也不等滇王回話,直直的朝著西北方而去,一步竟可邁出十丈遠。
“馬騰云尸首上還有一份名單,奴家手抄而成,王爺可酌情拿辦。若是有緣,日后定當相見?!憋w出許久,滇王耳邊響起這一段話。
陳冉又在山上觀望了片刻,有些心疼的看向了落水的水軍,于是打道回府。
王城中一番雞飛狗跳。陳冉找到了名單,粗略一掃就面色鐵青,不少還是軍中的將軍校尉,甚至連幾個知府也有涉及。
陳冉仔細深思幾日,這才開始查辦。和查辦同時干的一件大事就是撤了水軍,將兩千人的水軍悉數編入邊軍,由他帶著趕往邊境。
世事難料,就兩日時間,鬼山帶著兩千人降了南蠻。有膽子有血氣的滇中漢子紛紛跑了回來,兩千人回來了十之八九。這讓涼鳳兒還有陳冉微微松了口氣,這一舉動,士氣依舊在!
滇王焦頭爛額,諸多大事小事紛紛而來。瘦成一個精干的人倒是符合現在一個操勞的人,滇中諸多大小事,此是后話,日后再說。
……
京兆府,皇城。
與上回冒冒失失的侍郎李康不同,這回是著正裝的正監(jiān)林正鷹,標準的國字臉,胡須的長勢也像是個書生,年紀也不小了,兩鬢發(fā)白。
他走著沉穩(wěn),可拿著一張淡黃色紙張的手很積極顫抖,看得出來還是緊張,事情很急。
他跪在地上給正在批奏折的皇上行了大禮,就伏地不起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起來說話。天象異常,朕也不能因為這說不清的東西摘了你們的腦袋?!被实劬従徴f道。
林正鷹起身,拿著紙張顫抖,念道:“昨夜止陽星星輝極速閃動,與此同時其他星象也有異常,半數星輝都被偷走,西南處卻多了一顆通體亮度驚人的星星,臣等核查了近百年來的星圖,發(fā)現是一顆已經暗淡了百年的死星‘閔月’,臣下翻了諸多史冊,并沒有找到所對應的氣運所屬,深感惶恐?!?p> “你是說西南?”皇帝放下了手中筆墨。
“正是!”林正鷹連連點頭。
“西南最近確實出事了,南蠻入侵,我那一個好叔叔此刻應該奮戰(zhàn)在前線呢。滇中求援的信昨日才到,你說的,恐怕是南蠻。”
“不不不,南蠻的星運所屬是‘蠻冰’昨日也被偷了星運?!?p> “嗯?”皇帝輕聲疑惑,“這一個月來,已經是第二次天象異常了吧?”
“陛下所說卻是如此。”
“嗯,行了,你先退下吧。”陛下皺了皺眉頭。
林正鷹起身,躬身退去,手心手背全是汗。出門后,長舒一口氣,這位皇帝不像之前的蠻不講理,之前的那位只要有一點不如意就直接大打出手,摘人腦袋。
皇帝想了片刻,微微搖頭,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心上。他一向對這種玄乎的東西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不會盡信。
滇王陳冉送來的求援信,皇帝昨日見過就放在那里了。他想法也挺簡單,不讓滇王吃點苦頭是堅決不會派出援助的。削藩削藩,方方面面都要削!幾年來,他耳邊聽過的風吹草動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回正好,看看他的底。但是話又說回來,皇帝還是秘密調了劍南,嶺南常年屯著的二十萬人讓智將王崇統(tǒng)領,往南而去。
“徒兒,過來!”一道幽幽聲傳來,在空曠的房間里擴散開來。
皇帝剛剛抓起筆一下子又放下筆,疾步走了出去。
穿過一道幽暗的長廊,還是那處竹林庭院,面前坐著身穿素衣的老人。
“徒兒,快坐?!崩先藷o法掩飾自己的欣喜。
皇帝一看,也笑道:“是什么事讓老師如此高興,快說給學生聽聽?!?p> 老人站起身來,踉踉蹌蹌,似乎有些醉意,興奮說道:“皇帝,可還敢馬踏江湖?”
皇帝聞言,兩眼放出金芒,欣喜道:“老師安排好了?”
“差不多五年了,老夫終于到了揚眉吐氣的時候了!”青衣老人哈哈大笑,殊不知笑聲已經帶動了紛紛落下的竹葉,內力也是雄渾無比。
皇帝也是注意到這一切,依舊笑語盈盈。出身皇家,不可能不知曉武道,皇室密藏的瀚海樓里,不知道有多少典籍心法?;实劬退悴粚W,總該見過,知道武道修行。歷代皇帝,有的修行武道,有的則不修,修與不修全靠個人。畢竟,奏折已經多如牛毛了,能夠批完不想著尋歡作樂而去練功的,真沒幾個。
“那學生就按計劃走?”
“嗯,這些年我們謀劃的一步步是時候走起來了,雖有變數,也在我計劃范圍內。多則七八年,短則三四年,陛下即可坐擁整片江湖!”
“哈哈,學生這就去準備?!被实鄹吲d的扭頭就走,突然又回頭:“司天監(jiān)那群人說一顆死星‘閔月’昨夜突然活過來了,會不會對老師計劃有什么影響。”
“‘閔月’?”原本高興的老者冷靜下來,搖了搖頭,“無關大事?!?p> “那就好,學生就告退?!被实垡矝]久留,轉身就想要離開。
“對了,柳松墨就辦了他吧?!鼻嘁吕险呃夏樢粰M,說道。
皇帝笑而不語,退去了。
留下一個青衣老者在院中長笑,過了許久,正午太陽升了上去,老者坐了下來,哼道。
“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既然你不信我,那咱就比劃比劃?!?p> 庭院里,卷過幾道殘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