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羈絆
三人睡到約莫八九點方才起床，吃過早飯，具都感到神清氣爽。
陳紫煙自己傷勢本不重，睡了一夜后，已不礙事。對于熊霸傷口已經(jīng)恢復(fù)一事，亦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驚訝。
三人沿著高架橋而行，雖然道路荒廢已久。但一些路牌上的字依舊清晰可辨。
偶爾有一些流浪漢臥在路邊，以鐵板隨手搭成房子，居住其中。
路上行人并不甚多，大多形色慌張，匆匆趕路，顯然此地并非什么安全地界。
三人中，熊霸經(jīng)驗老到，往往能覺察出隱藏在行人中的行尸。或是繞路而行，或是趁著人不多時，直接解決掉。
一路上，行進(jìn)頗快。行到下午約莫兩三點時，三人坐下休息，吃了點干糧。
熊霸自是又一番大獻(xiàn)殷勤，陳紫煙樂意便接受，不樂意便不管不問。鄭仁對此早已習(xí)慣，偶爾想起影隧道中的祝小樓，總不禁摸一摸自己頭發(fā)，生怕也是綠色。
三人正吃間，忽聽得一陣汽車轟鳴聲。
大戰(zhàn)后，技術(shù)退步。汽車這種倚賴工業(yè)水平的產(chǎn)品，大都銷聲匿跡。除非一些高層人士，方能花重金打造了顯擺地位。
聽那汽車轟鳴聲，應(yīng)該是改裝過的?！巴煌弧敝晿O有力量。三人不禁奇怪，什么竟敢在此種地方，如此囂張跋扈。
過不多時，一輛粉色汽車出現(xiàn)在三人面前。
鄭仁眼尖，不禁“哇”叫一聲。熊陳二人對他的反應(yīng)卻頗不以為然。
原來那一輛轎車時，是百多年前一個出名的經(jīng)典款車型。拋去叫人愛到發(fā)狂的淚滴大燈不說，那一身騷氣的粉色，就足以叫人愛不釋手了。
鄭仁先前一個月收入僅夠溫飽，無時無刻不想著能開上這輛夢中座駕。蘇醒后，還能見到，自然分外激動。
粉色汽車“嘎吱”一聲，停到三人面前。
一個半百老頭，一頭花白頭發(fā)，兩縷白須打理得極是整潔。他身穿一套白色西服，身材保養(yǎng)極好。他摘下墨鏡，瞳仁中竟帶著幾分藍(lán)色，宛如海洋一般。
陳紫煙平日里雖然高冷，乍然見到這么一個型男，也不禁動容。
熊霸乍然預(yù)感到自己的危機，高叫道：“會不會開車??？你撞到人了，你知道嗎？戴個墨鏡，充什么型男??？說你啊，聽到?jīng)]有…”如此喋喋不休。
那老頭沖著大家微微一笑，道：“你們要去哪里？我順路帶你們一程。”
熊霸道：“你管我們?nèi)ツ睦?？你怎么知道我們是順路??？我們不熟啊，我們也不順路啊。你快走，你擋著我們路了？?p> 其實那人的車停在路當(dāng)中，又怎么擋著熊霸路了。熊霸見他一雙眼片刻不離陳紫煙，又見他開著一輛豪車，打扮甚是時尚。與自己這灰頭土臉形象一比，直如天上地下。因而，有意為難。
陳紫煙點上一根煙，緩緩?fù)鲁鲆豢谘廴?，才道：“我不認(rèn)識你，何必告訴你去哪?！?p> 那人撇了撇嘴，眉毛一挑道：“我叫黃如晦，不知姑娘怎么稱呼？”
熊霸登時發(fā)急道：“喂，你這人也太不要臉了。干嘛隨意問人家姑娘姓名??？你到底想干嘛？”
陳紫煙雙眼迷離在一片煙霧中，道：“我要去蛇山，你有膽子嗎？”
黃如晦露出一抹笑意，道：“有沒有膽子我不知道，不過，我就住在那里?！?p> 鄭仁到這時再也看不下去，道：“油膩，太油膩了！”
陳紫煙坐上副駕駛，道：“你們走不走？”
鄭仁自然無話可說，樂得搭上順風(fēng)車，于他百利而無一害。
熊霸卻氣得直跳腳，先說那黃如晦道貌岸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又說他住在蛇山全是騙人云云。說到后來，見陳紫煙全無下車打算，又一聲不吭坐到車后座上，呼呼生氣。
黃如晦回頭朝著熊霸輕蔑一笑。熊霸“哇哇”亂叫道：“開車很了不起嗎？想打架是不是？”
陳紫煙拿眼瞪他一下，熊霸立時如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鄭仁這一路無時不在驚心動魄中度過，這一日過去，不只坐上夢想中的座駕，又有二龍搶珠這一出好戲可看，當(dāng)真歡樂無限。
黃如晦開車后，自中環(huán)轉(zhuǎn)內(nèi)環(huán)。車上內(nèi)環(huán)后，車道變窄，路面也愈加坑洼。路上破舊汽車也愈加多。但黃如晦開車技術(shù)卻極是了得，那車就是會自己轉(zhuǎn)彎一樣，每每在間不容發(fā)之際躲避障礙，卻偏偏四平八穩(wěn)不帶一絲搖晃。
鄭仁心中對他車技極是佩服，熊霸對此卻大不以為然，一路上不停數(shù)說不停，陳紫煙默然無語，只是抽煙。奇的是，黃如晦對她的煙卻也不覺嗆咳，竟呼吸如常。
開了約莫半個小時，高架下忽然現(xiàn)出一直巨大的鐵球。那鐵球足有半百米高，上面鐵銹斑斑。鋼鐵縱橫交錯，雖然雜卻不亂。依稀可見得昔日的蔚然景象。
黃如晦道：“這是昔日的田螺城?，F(xiàn)在看去，只可見到一個圓球。昔日，還可以見到東側(cè)的田螺的尾巴。只不過歲月侵蝕，現(xiàn)在卻只剩下一個螺身了?！?p> 鄭仁聽他如此說，細(xì)細(xì)觀望，依稀便是那個曾經(jīng)光華閃耀城市上空的田螺城。心中驀地浮現(xiàn)起一段畫面，女友撲在自己懷里，爾后又是爭吵，分手的場面。但仔細(xì)回憶一些細(xì)節(jié)時，又都想不出來。
鄭仁搖了搖頭，不再想那些往事。心說，如今的她早該化成塵埃了吧。
這般回過神來，車子已經(jīng)開到外環(huán)高架。道路為之一寬，廢舊汽車也漸漸變少。想是先前大戰(zhàn)時，外環(huán)已經(jīng)無人再居住的緣故。
黃如晦一路走，一路指點各式建筑景物。俱都是曾經(jīng)的地標(biāo)之物，現(xiàn)下卻都化作一片廢墟。
熊霸到此時也變得分外安靜，他對過往榮耀景色全不曾親眼得見。但自小必然從一些照片中見識過，此刻見到這一堆斷瓦殘垣，心下也不禁頗受震動。
陳紫煙道：“這些地方我曾在畫冊里見過，這還是我頭一次見到真實的樣子，只是沒想到，已經(jīng)如此衰敗。”
黃如晦道：“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光陰虛度，可要把握當(dāng)下，及時行樂啊?！?p> 熊霸猝然站起，大聲罵道：“你要臉不要，跟一個素不相識的姑娘說什么襠下。把握？怎么把握？信不信我殺了你？”
鄭仁知他誤會方才黃如晦所說的話，不禁哈哈大笑。
不一會，車子下了高架橋。路上行人漸多，兩旁道路上各式房屋也多了起來。
黃如晦道：“這里先前是一片荒僻之地，因而鮮有人在此過活。但大戰(zhàn)之后，市內(nèi)無法自己種植糧食，這些荒僻地方反而成了熱門之地。因而，發(fā)展成一片市鎮(zhèn)。”
鄭仁默然無語，心說，自己先前一年工資，便連市區(qū)的一個廁所都買不起?，F(xiàn)在倒好，大家反而拼了命往偏僻之地跑。當(dāng)真諷刺至極。
黃如晦忽然道：“不知你們?nèi)ド呱绞且热耍€是送貨？”
三人聞言，面色同時一變。
陳紫煙道：“救人?！?p> 熊霸登時大叫道：“就這么輕易告訴他了嗎？萬一，他是墳場的行尸怎么辦？萬一，他去墳場告密怎么辦？”
黃如晦聞言，仰頭哈哈大笑。他這般一笑，車子居然開得依舊四平八穩(wěn)，路上行人竟也能靈巧避過。
鄭仁見此，嘖嘖稱奇，心中愈發(fā)覺得此人必定大有來頭。
黃如晦道：“去蛇山的路可不太好走啊，老夫反正閑來無事，就送你們一程吧?！?p> 陳紫煙媚眼如絲，盯著他道：“那就有勞了?！?p> 熊霸又是一陣大叫，說到后來，竟數(shù)落陳紫煙嫌貧愛富，朝三暮四之類。
鄭仁卻知道，陳紫煙素來喜歡以外貌作為武器，熊霸，祝小樓，黃如晦這三人無一不是貪圖她美貌而為她所用。鄭仁對此種行徑雖無微詞，卻也暗自禱告，不要落到自己身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