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東郡打完球,已經(jīng)不見了倉楠楠的身影,只有獨自坐在原地的劉曉云,正摟著自己的外套,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倉楠楠呢?”聶東郡淡淡地問。
“她說作業(yè)還沒寫完,回教室了,讓我?guī)湍憧匆路??!眲栽坪雎粤寺櫀|郡語氣的冷淡,依舊滿臉先容地回答。
正好江儀走過來,輕輕拍了拍聶東郡的肩膀說:“下次再打球。”
下了球場,聶東郡已經(jīng)如換了一個人般,一臉親熱地回拍江儀的肩膀道:“好,下午打不打?”
“下午有事,明天?!苯瓋x把衣服搭到肩上,向著教學(xué)樓走去。
這個時空的江儀,是倉楠楠認為情商最高的江儀,雖然他對女生一向冷淡,但是從來是十分講究分寸,從來不會讓人覺得他高傲。對待男生就更不用說了,雖然不能說稱兄道弟,但是總是能讓人如沐春風(fēng),相處得宜。
所以他覺察到了聶東郡的敵意,雖然不明就里,但是他還是愿意首先表達最大的善意,找個機會再解開心結(jié)。
聶東郡看著他遠處的背影,若有所思,最后淡淡一笑,拋下劉曉云快步追了上去,摟著江儀的肩膀一同走了。
江儀收拾書包的時候,在自己的課桌里發(fā)現(xiàn)了一瓶紅花油,一時不解,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倉楠楠正趴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前高高架起一本歷史課本,擋住了自己的臉。
心中好笑,想到剛剛聶東郡說的話,又覺得興致闌珊。不過還是把那鐵打?qū)S眉t花油塞回自己的書包,拎了起來就走了。
倉楠楠把臉從書后露出來,看著江儀步履匆匆的背影,心中忿忿不平:“死小孩,謝謝不會說嗎?”
下一秒,面前的課桌被拉開,聶東郡反坐下來,趴在她的桌上問道:“倉楠楠,走嗎?一起走吧?!?p> “不要?!眰}楠楠想也沒想,直接拒絕,就接收到一陣微弱的電擊,從腦中蔓延全身,驚得她直接跳了起來。
系統(tǒng):宿主,請不要再違反規(guī)定。
……還有沒有人性。
倉楠楠認命地道:“我要回去了,你要不要一起走?”
聶東郡覺得十分有趣,臉上的酒窩更深,淡淡笑道:“一起啊?!?p> 劉曉云剛好回到教室,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只低下頭收拾書包。
倉楠楠眼睛一亮,裝作無意地問道:“曉云,回去了嗎?一起走啊?!?p> 劉曉云抬頭看一眼聶東郡,對倉楠楠笑道:“你們先走吧?!?p> “為什么?你不回去嗎?”
“回去啊,我東西還沒收拾呢,別讓你們等了?!?p> “哎喲,下午又不是不來了,快走吧走吧?!?p> 于是,倉楠楠如愿把劉曉云也拉上了,反正要我難受,你們也別想好過了。
高中的午間休息總是那么寶貴,就算是在面積狹小的春江鎮(zhèn),放學(xué)趕回家吃飯午休的學(xué)生也是步履匆匆的,畢竟當時的孩子,唯一能真正放松自我的時光,大概也就是在睡眠的時候了。
倉楠楠因為許久不騎自行車,對自己那臺闊別已久的粉紅色女裝自行車十分不熟練,騎車歪歪斜斜的,把兩邊的聶東郡和劉曉云擠得左右閃避。終于把車技略遜一籌的劉曉云撞到在地,一臉痛苦。
雖然這劉曉云當年和自己有著刻骨的仇恨,就算今天想起來仍然覺得她十分可惡。但是倉楠楠發(fā)誓,絕對不是故意讓她受傷的,畢竟這種只傷身體的報復(fù)方式太低級了。不夠深刻。
“曉云,你沒事吧?對不起啊,我頭好暈,所以騎得不好?!眰}楠楠一臉緊張,下車查看劉曉云。
因為他們最后一堂課下課較早,所以此時校道上只有自己班級的同學(xué),放學(xué)大軍還沒有趕上來。也幸虧如此,因為在倉楠楠的記憶中,每天在校道上狂奔的自行車就如那失控的野馬,車技少點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出行。所以必須盡快解決問題,否則等下人一多,更容易產(chǎn)生意外。
劉曉云倒下的時候,因為不注意,她的腳腕剛好磕到了路邊的石頭,此刻已經(jīng)滲出紅色的血跡,倉楠楠一驚,劉女士用不用那么重本。
“沒事,我自己不注意的,楠楠別放在心上?!眲栽莆鴼馊掏?。
既然都下了血本,倉楠楠肯定不能不助你一把,當即推波助瀾道:“那不行,已經(jīng)出血了,我們?nèi)メt(yī)院看看吧。你別騎車了,讓聶東郡載你吧?!?p> 一早停下車但是卻不發(fā)一言的聶東郡聽到有自己的戲份,垂眼看了劉曉云的腳,淡淡說:“我載你吧。”
一直低著頭用紙巾給自己擦血的劉曉云抬頭看了一眼高大的聶東郡,抿著嘴唇道:“謝謝?!?p> 看看,兩人之前其實有那么多的暗波涌動,當初的自己是有多瞎才沒有發(fā)現(xiàn)呢。
倉楠楠把劉曉云的車拉到路邊鎖上,遠遠地綴在后面,看到坐在聶東郡后座的劉曉云,伸出手悄悄地捏著男生的衣服下擺,雖然低著頭,但是倉楠楠從她輕輕晃動的腳,就能感知主人此刻內(nèi)心的歡愉。
倉楠楠看著后座的女生,想到當年的她,是不是也曾這樣遠遠跟在后面,看著坐在聶東郡后座的自己,一臉雀躍的模樣。
當時的她,到底是懷著何種心情的呢?是不是既妒忌,又在心中暗暗嘲笑那個一無所知的自己?
心中一陣苦澀泛起,高一的第一學(xué)期,曾經(jīng)是倉楠楠最春風(fēng)得意的日子,每天懷著無比雀躍的心情醒來,只要回到學(xué)校,就能看到自己的好友還有那不能宣之于口的快樂。
倉楠楠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把心中那些郁悶給散了去,此刻她有點相信了,自己經(jīng)歷的確實是個懲罰,就算過去了那么多年,還是為當初那個被蒙騙的自己感到傷心。
學(xué)校不遠處有一個小診所,那是一條小路上,聶東郡停好車,倉楠楠快速上去把劉曉云攙扶了下來。所幸只是擦傷,并沒有傷及骨頭。由于天氣太熱,那藥師只是給她擦了點藥,就讓他們滾蛋了。
“曉云,太對不起了,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傷?!眰}楠楠秒變寶島腔,一個勁地道歉。
“沒事,說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而且也沒多大問題,楠楠別再提了。”劉曉云依舊是溫柔熨帖的劉曉云,反過來安慰她。
“那你下午怎么上學(xué)啊?你的自行車還在學(xué)校呢?!?p> “我走回來就行了,反正也不遠。”如果她說之前沒有偷偷看一眼聶東郡,可能那效果會更好。
“我是很想去載你,可惜我的車技你是看到的了,我都想讓我媽媽載我來學(xué)校了?!闭f完看向一直沉默的聶東郡,笑嘻嘻地說:“聶同學(xué),打個商量吧,你下午去載一下曉云吧?!?p> “不順路?!甭櫀|郡一臉煩躁地拒絕了,倉楠楠心中暗嘆,聶東郡你的人設(shè)崩了,能不能敬業(yè)一點。
“沒事,我自己回來就可以了,不用麻煩你們了?!?p> “聶東郡同學(xué),我十分有必要提醒你,做人應(yīng)當要團結(jié)友愛,看到同窗好友受傷,你略盡綿力載一程又怎么樣了?少塊肉嗎?”倉楠楠一本正經(jīng)地做思想工作,似乎完全沒有覺察到對方越來越黑的臉色。
“我載她,有什么好處?”聶東郡那無害的娃娃臉帶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與倉楠楠曾經(jīng)熱愛的某個港臺男明星的歪嘴笑容十分相似,難怪自己當初也那么迷戀他。
不過他這個迷人的表情讓倉楠楠本能的脊背一縮,有危險,吞吞吐吐地說:“什么好處?”
“我下午去載她,你明天下午來看我打球,幫我看包和準備飲料?!甭櫀|郡緊緊盯著倉楠楠,注視著她臉上每一分表情。
倉楠楠剛想拒絕,腦中的系統(tǒng)提示:宿主,請答應(yīng)目標人物的要求。
好吧,好歹坑得他們相對一個午間,還是那句話,自己不好過那就大家別好過。
當即勉強點頭道:“好啊,那劉曉云就交給你了。我趕回家吃飯?!?p> 說完直接上車,飛快地離去,雖然仍然搖搖晃晃,但是那速度也可算是驚人了。
聶東郡看著倉楠楠遠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本來覺得她笨笨的挺好玩,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更有意思了。
回頭看到劉曉云正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一副乖巧的模樣,嘴角又勾起一抹冷笑,先跨坐到車上,冷聲道:“上車?!?p> 關(guān)于劉曉云和聶東郡的關(guān)系,就算插了一只腳進去他們中間的倉楠楠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他們原來是舊識,大概還曾經(jīng)是情侶。只是為何鬧得不歡而散,而且還裝出一副不熟的模樣,倉楠楠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劉曉云對聶東郡的執(zhí)念頗深,幾乎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最可怕的是,她當年明明知道聶東郡對倉楠楠只是一時興起,卻不停地在倉楠楠面前贊嘆,只把他的三分感情七分戲謔渲染得情深義重,讓本來就被感情蒙蔽的倉楠楠更是分不清東南西北,一頭栽進了他們的陷阱中去。
其實也沒什么,無非就是倉楠楠寫的那份情書,讓劉曉云貼到了黑板上去,雖然沒有署名,最后班主任也采取了溫和的處理方式,并非每個人都知道那是倉楠楠親手寫的。
如果放在今天,老阿姨估計敢當眾把這情書讀出來,然后再點評一番其中的遣詞造句??上Ξ斈甑膫}楠楠而言,卻是一生無法忘懷的噩夢。特別是事情發(fā)生之后,對自己避如蛇蝎,恨不得全身刻上:“我與倉楠楠沒有關(guān)系”聶東郡的態(tài)度,才是給了倉楠楠會心一擊。
這系統(tǒng)把自己穿回這里,大概也是打的這個主意,為了讓自己再次嘗試在班級上丟一次尊嚴,再次感受被人欺騙的滋味。
只是實在不知道這個懲罰的可怕在哪里。
倉楠楠承認,現(xiàn)在回憶這段時光,她還是會內(nèi)心發(fā)澀,高中同學(xué)會從來不參加,同學(xué)群都極少發(fā)言。但是并不代表今天的她再經(jīng)歷這樣的事還會受傷,畢竟這么多年來,她追過的“老公”那么多,他們完全不認識自己還不是照樣過來了。
回到家,林慧珍已經(jīng)做好飯,正在津津有味地看著某部史上連載時間最長的地方電視臺連續(xù)劇。
看到倉楠楠回來,她笑道:“回來了,趕緊洗手吃飯,中午有你最喜歡的蝦哦。”
小學(xué)畢業(yè)之后,倉楠楠的父親倉茂就從鄉(xiāng)鎮(zhèn)調(diào)任到縣城了,所以林慧珍慢慢也褪去了周身的戾氣,雖然仍然時不時抓狂,但是對比已經(jīng)已經(jīng)溫婉了許多。
“你老公呢?”倉楠楠洗了手,看到桌上已經(jīng)裝好的飯菜,林慧珍端著碗在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吃。
“他有應(yīng)酬,出來吃吧?!绷只壅浔浑娨暥旱霉毙Γ罢侩娨晞∽罡阈褪沁@個二哥。”
倉楠楠瞄了一眼電視上那個高瘦的演員,不忍心告訴老媽,這演員天妒英才,很快就因病去世了。自從他不在了之后,整部電視劇已經(jīng)失去了靈魂。
倉楠楠也十多年沒看過,看到熟悉的面孔,暗嘆人生無常。
笑著對林慧珍道:“今天的菜真好吃,辛苦了?!?p> 正在看電視的林慧珍皺著眉回頭問道:“干嘛?又想買什么?”
倉楠楠嘆了口氣補充道:“不過飯?zhí)擦??!?p> 林慧珍這才相信倉楠楠并無所求,一臉不屑地回過頭看電視,惡狠狠地道:“愛吃不吃。”
……
果然,只有這種方式和母親交流,她才會舒坦。
沉默了片刻,倉楠楠又道:“媽,我聽小佳說你們單位爭文明單位,征集范文,小佳的媽媽都遞交了,你參加了嗎?”
“沒有?!绷只壅渥⒁饬θ匀辉陔娨暽稀?p> 倉楠楠無語,自己這種毫無上進心的個性應(yīng)該就是受到佛系的母親大人影響,而且剛開了個頭,她就能直接把天聊死,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倉楠楠不死心,追問道:“為什么不參加?爸爸以前和我說你的文章寫得極好,還是遠近馳名的才女?!?p> 林慧珍回過頭,滿臉狐疑地問:“你爸讓你和我說的?”
“哪有,我都半年沒見過他了。”倉楠楠自己嘀咕。
“什么?”
“我是說,小佳老是在我面前說她媽媽這次準備的多么認真,每天都挑燈夜讀,比她這個高三的學(xué)生還要下血本,我回來看到你這么放松,有點落差罷了?!眰}楠楠內(nèi)心是怒其不爭,但是臉上只是帶了淡淡的惋惜。
林慧珍盯著倉楠楠看了一會兒,把頭轉(zhuǎn)過去繼續(xù)看她的電視,似乎對這一切毫不在意。、
果然強扭的瓜不甜,倔強的娘不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