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傻瓜

　　那幾輛豪華大巴是怎樣浩浩蕩蕩地來，最后就怎樣浩浩蕩蕩地走。

　　不對，是灰溜溜地走。

　　于大奎收到了這個消息，匆忙趕來，但商念連眼尾都不甩他一下。

　　于菁菁一襲盛裝，她穿著Elie Saab的高定婚紗，就是那個最擅長做鑲滿華麗珠寶，帶著繁復(fù)刺繡，美到天花亂墜的仙女裙品牌。

　　這婚紗是提前半年定制的，四米五的拖尾，上面手工縫制著50萬個亮片，在陽光下閃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但最后于小姐卻狼狽地上了那輛加長幻影，兩個伴娘在身后幫她托著拖尾。

　　對于普通人，臨時更換婚禮場地是一件讓人無所適從瞬間崩潰的事。

　　但不管是于大奎還是周誠，雖然時間很趕，但幾個電話就能安排好。

　　只是這樣太丟面子。

　　于大奎人生的前三十年平凡度日，剛過而立結(jié)識了江若城，被江若城賞識提攜，和他一起打天下，最后成功翻身。

　　年過半百，于大奎完成了又一次翻身，他趁江若城危機之時，把江若城坑進(jìn)監(jiān)獄，鯨吞了江家大部分產(chǎn)業(yè)，并把女兒成功嫁給京城的高門大戶。

　　但今天發(fā)生在京郊會所的事，讓他重新看清了自己。

　　原來就算他已經(jīng)站在人生巔峰，但在更高層次的人眼里，依然不足一提。

　　他嫁女已經(jīng)是高攀，如果不是吞下江家產(chǎn)業(yè)成為首富，他連周家的門都進(jìn)不去。

　　原來周家也不算什么。

　　于大奎看著窗外遠(yuǎn)處的會所，生出無力的挫敗，第一次對這場婚事有了些許后悔。

　　商念站在窗前，看著最后一輛大巴消失在視線里，冷冷一笑。

　　他今天得罪了周家，但他不在乎。

　　且不說周家老爺子是在大伯父手下工作，就算他比大伯父位置還高，周家也做不了什么。

　　周家就兩代，周老爺子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

　　第二代老大周弘經(jīng)商，老二周誠也經(jīng)商。

　　而一個家族要興旺，商政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周家的繁盛，撐死了也一眼看到頭。

　　雖說一流的二代從政，二流的二代經(jīng)商，三流的二代混吃等死。

　　但在經(jīng)濟發(fā)展越來越重要的今天，如果真的建立了龐大的商業(yè)王國，在圈子里也是一流人物。

　　所以卿綱億地位超然，不遜于那些身居高位的同輩。

　　和父親相比，周弘不過是憑借父輩權(quán)勢入股別人生意，玩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戲。

　　昨天處理完陳葉和黃沛的事，今早開了公司年前的最后一次會，安排好春節(jié)加班的員工，就放假了。

　　今兒臘月二十九，多放兩天假湊足十天讓員工過個好年。

　　留守值班的人也安排好了加班補貼，挺優(yōu)厚的。

　　他可不想被底下員工罵成黑心資本家。

　　過年了商念依然有工作要做。

　　明天要去延慶媯水公園拍《老炮兒》的最后一場戲——冰湖決戰(zhàn)，還要把《山丘》制作完成。

　　后天是2月14號，《VOGUE》發(fā)刊，商念已經(jīng)看到了封面，拍的非常好。

　　《VOGUE》之前從未有男星登上它的正刊封面，自己以新人之姿打破慣例開創(chuàng)先河，商念知道和許婧堃有很大原因。

　　如果不是許婧堃有這么強大的人脈，如果許婧堃拒絕合作，他在娛樂圈的發(fā)展，會困難的多。

　　商念準(zhǔn)備送她一件新年禮物。

　　敖歆沒走。

　　當(dāng)參加婚禮的賓客魚貫而出登上大巴時，一名黑衣人突然出現(xiàn)，禮貌地將她攔下，問她能否在這里暫待一會。

　　敖歆是伴娘之一，正要坐上那輛加長幻影，聞言駐足。

　　“敖歆快上車呀。”就剩下敖歆一個人了，于菁菁催著她。

　　她已經(jīng)知道這家神秘的會所正是商念家里的產(chǎn)業(yè)，對商念有很大的怨氣，但見他派人過來請敖歆，不由得心虛起來。

　　敖歆和于菁菁是小學(xué)同學(xué)，后來敖歆去央音附中學(xué)鋼琴，于菁菁出國留學(xué)。

　　17歲時，敖歆考上了柯蒂斯音樂學(xué)院鋼琴系，當(dāng)年柯蒂斯僅在全球招3名鋼琴系新生，一個歐洲，一個美洲，一個亞洲。

　　敖歆是全亞洲唯一被錄取的學(xué)生。

　　此外，她還同時被茱莉婭、伊斯曼、新英格蘭、曼哈頓等四所全球頂尖音樂學(xué)校錄取。

　　但對敖歆來說，柯蒂斯就是她心中的霍格沃茨，最后她選了柯蒂斯。

　　敖歆對于菁菁和江楓分手的糾葛也略有耳聞，她開始對那些流言嗤之以鼻，但商念的行為讓她對于菁菁的說法有了一絲懷疑。

　　商念的性格她很清楚，如果這事是假的，他不會這么做。

　　“菁菁你先去吧，我一會就來。”敖歆有些抱歉。

　　“敖歆你什么意思?。　庇谳驾夹〗闫馍蟻砹耍膊恢切奶撨€是真的生氣，“你前男友把我的婚禮搞得一團糟，你還要和他舊情復(fù)燃親親我我嗎？”

　　“你能不能自愛一點……”

　　于菁菁心里想到啥就說啥，話一出口意識到不妥，隨即訕訕地閉口不言。

　　敖歆凝視著于菁菁，沒有說話，把于菁菁看的心里發(fā)毛。

　　陽光照在敖歆的臉上，光與影的協(xié)調(diào)映襯出她小巧精致的臉頰，五官比例自然延展，非常對稱。

　　“小歆我說話沒注意，你快上來?！庇谳驾紡娦Γ蚱鹁裾f。

　　敖歆突然粲然一笑，直接把車門關(guān)上，留下一臉愕然的其他伴娘和訕訕的于菁菁。

　　“我們幾年沒聯(lián)系了？”敖歆看著面前專注涮著吊龍的商念。

　　“應(yīng)該三年吧?！鄙棠钛杆賹⒙┥讖姆序v的鍋中撈起來，完美卡在八秒的時間點。

　　然后用公筷先給敖歆夾了一半，剩下的放到自己碗里。

　　敖歆注意到他用公筷給自己夾肉的細(xì)節(jié)，用筷子夾起一塊肉，送到口中，慢條斯理地咀嚼。

　　“身為伴娘缺席婚禮，不怕得罪于菁菁?。俊鄙棠顚Φ觚埖娜赓|(zhì)非常滿意，又下了半盤。

　　“你有臉說這話？”敖歆嘲諷他。

　　商念一挑眉：“你怎么還這么辣?！?p>　　敖歆白他一眼，從鍋里夾了塊玉米，小口小口地啃起來。

　　“把你留下來呢，是想告訴你別那么傻，于菁菁不是什么好人?！鄙棠钣謸破鸫舐┥?，把里面的肉盡數(shù)夾到自己碗里。

　　“我猜到了?！卑届c頭，“不然你今天失心瘋？”

　　“喲。”商念有點訝異，“這么聰明?！?p>　　“不過我怎么就失心瘋了？小爺那陣巨帥好嗎？”商念反應(yīng)過來，回嗆到。

　　“這倒沒看出來。”敖歆完全不復(fù)剛才見到商念時不自覺的真情流露，非常淡然冷靜，“我就看到一個惡少在上竄下跳?！?p>　　“還有那陣見到我時你裝沒看見的樣子。”

　　商念發(fā)現(xiàn)就算三年沒見，敖歆依然能輕易用一句話就把他按下去。

　　這讓他有一種隔世之感，好像突然就回到了當(dāng)年一周就要飛趟美國，千里迢迢去見她的日子。

　　他輕笑一聲，“當(dāng)時看到你在她婚禮上嘛，不自覺就對你不滿了。”

　　“那拜你所賜，剛剛我和她鬧掰了?！卑届破鸫舐┥?，將胸口朥（音勞）夾到自己碗里，然后把漏勺架在鍋上。

　　商念看著她，有點不解。

　　“有時候看清一個人的本質(zhì)只需要一瞬間?！卑届⑿乜跂U飽蘸沙茶醬，并沒有為失去這個朋友太惋惜，“恰好我就遇上了這個瞬間。”

　　如果不是小時候的交情，敖歆還真不會當(dāng)這個伴娘。

　　她對人的感覺一向很準(zhǔn)，于菁菁在她面前，其實態(tài)度是有變化的，前恭而后倨。

　　朋友之間相處平等就好了，為什么要這么累？

　　“那你什么時候走？”

　　“明天中午的飛機回紐約?！卑届Э戳怂谎郏旖且唤z淺笑，“怎么？不想我走？”

　　商念聽到這句話，突然一陣無名火起，“呵，我什么時候說這話了？”

　　他猶自嘴硬，雖然這句話并非他本意。

　　“況且你是那種因為身邊人的想法就改變主意的人嗎？”

　　敖歆沒說話。

　　她很有原則，紅線之內(nèi)不許任何人觸犯，鋼琴就是她的紅線。

　　當(dāng)年雖然是商念說的分手，但事實上卻是敖歆忙于演出，導(dǎo)致兩人聚少離多，矛盾就在一次次的爽約中逐漸擴大，最后陷入長久的冷戰(zhàn)。

　　三年來敖歆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一方面是她忙于事業(yè)，另一方面，是她始終沒有放下商念，后來遇見的很多人，都代替不了他的身影。

　　他們戀愛時商念大一她大三，在這之前，敖歆從沒想過自己會談姐弟戀。

　　敖歆是一個很驕傲的人，當(dāng)年分手時沒挽留，如今也不會低頭。

　　敖歆是謝俞開車送走的，送她回在京城的家，謝俞一言不發(fā)地開車，敖歆縮在車后座上，破天荒地沒注意坐姿，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氣。

　　手機突然有一條新信息。

　　敖歆打開一看，來自一個陌生號碼：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

　　“傻瓜！”

　　她看到這條消息，突然紅了眼。

　　敖歆把這條陌生號碼存入聯(lián)系人，備注只有一個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