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沒能繼續(xù)。
接下來的時間,傅東宇的電話不斷。
邵北檸無意去聽他講電話,可他倒顯得一點也不在意,講電話的時候語調(diào)不疾不徐,夾著低低的嗓音,每句話都言簡意賅。
不像邵北檸,跟人講話好像砸石頭似的,一字一頓,不說話的時候還好,一張嘴就被定義為直言不諱,初到醫(yī)院的時候總有人說她做人太有距離感,到現(xiàn)在都被誤會高冷傲氣,傅東宇和她完全不一樣,不管是多年前還是如今的他,看似閑閑散散的語氣,卻極有威嚴(yán)感。
陳煜緩緩走過來,看見邵北檸禮貌頷首,站在一邊等著傅東宇講完電話。
看他收起手機,才走上前去,“傅總,有份文件需要您簽字。”
傅東宇接過陳煜遞來的文件翻看,抽空轉(zhuǎn)頭看一眼邵北檸,邵北檸立即收回視線,起身去了院子里。
雯雯手里拿著在山里采到的野花走過來。
“包扎好了?”她朝里屋努了努頭,笑著打趣她。
邵北檸笑了笑,沒有說話,雯雯這小丫頭你越說,她就越來勁,最后沒完沒了。
雯雯早就習(xí)慣了性格偏于內(nèi)斂的邵北檸,她的脾氣其實很好,不熟的人覺得她很難接近,了解以后就會覺得她這個人很直白,一點馬虎眼都不樂意打,就是性格內(nèi)向,不善與人交流罷了。
簽完文件,傅東宇走過來。
邵北檸正低頭擺弄著雯雯摘來的野花。
“我走了。”
一句話從頭頂飄下來,她頓了一下,轉(zhuǎn)過身。
“一路平安?!彼p輕地說。
“嗯?!闭f完話音一拐,淡淡掃一眼桌子上的手機視線再次落在她身上,“手機隨身帶著......別亂跑?!?p> 邵北檸乖乖點頭。
一時間覺得兩人之間有些東西變了,邵北檸心里很清楚,剛才的親吻并不是一時沖動。
雯雯在一旁用冒著小紅心的的眼睛注視著旁若無人的兩人,心想這位傅總眼光真不錯,邵醫(yī)生剛來醫(yī)院的時候可是引來了科室很多單身男性的青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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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東宇回到平城行李都來不及送回家直接趕去了公司開會。
翌日一早,傅東宇帶著助理小飛和上寨村拆遷的負責(zé)人趙澤恒一起去了上寨村。
村民不像是自發(fā)性鬧事,而是有組織性的聚眾鬧事,起初只有幾個人堵在拆遷辦,吵著要見負責(zé)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展到近百人圍坐在這里,工作人員已經(jīng)無法繼續(xù)開展工作。
趙澤恒說每天堵在這里的多數(shù)為老年人,被兒女們叫過來跟他們耗在這。
而他們提出的賠償條件是拆遷每人每戶必須是按照家庭人數(shù)來賠償,房產(chǎn)面積不得小于拆遷的面積。
還有人說,在新開發(fā)的樓盤中補償必須是原位置、原面積、原樓層的房屋。
趙澤恒無奈笑了:“如果每個拆遷戶都提出這個要求,除非我們房子建的和過去一模一樣。那我們還開發(fā)干嘛?”
傅東宇皺了皺眉,“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因為對我們的賠償協(xié)議不滿意?”
趙澤恒摸了摸鼻尖,忍著笑意道:“那老人說是因為祖上看了風(fēng)水,所以不能動祖上原來的位置,如果按照他的要求,那我們只能重新修改規(guī)劃了?!?p> “我們的律師針對這個要求怎么說?”傅東宇問。
“張律師說被拆遷戶可以優(yōu)先選擇回原地安置,但是這個原地安置并不是老人所理解的,必須一絲不動的原地安置,而是在原區(qū)域范圍內(nèi)安置即可?!?p> 說話間一位老人走了進來。
“哪位是你們負責(zé)人?”
傅東宇起身走過去,吩咐小飛倒了杯水給老人。
老人看他們對他畢恭畢敬,湊上前說:“小伙子,您就是負責(zé)人吧?!?p> 傅東宇握住老人滿是皺褶的手說:“老先生,您好,有什么問題您說?!?p> 老先生回答:“你們九月份開始拆遷,那時候就開始,時不時就停水停電,致使我們的生活很多不便?!?p> 傅東宇眉心一聚,看向趙澤恒,曾聽他講說這片地區(qū)下埋有很多市政管網(wǎng),工程牽扯到方方面面,必須提前動工。
趙澤恒在一旁解釋說:“當(dāng)時是針對這個原因造成的損失,在跟他們的協(xié)議中,已經(jīng)賠償過了?!?p> 老人像是有備而來,在上寨村應(yīng)該也是威望比較高的老人,他指名要看房管局下達的命令書。
在眾人以為那位高冷的傅總就要崩潰的時候,傅東宇卻語氣溫和的讓小飛派人送來了房管局的拆遷許可證。
老人帶著老花鏡認(rèn)真的看著上面的文字:申請人申請的上寨村房屋拆遷,事實清楚、程序合法,沒有超越職權(quán)和濫用職權(quán)。
老人認(rèn)真的閱覽著上面的每一個字,時不時點點頭。
傅東宇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乘勝追擊道:“下午我會針對協(xié)議和賠償跟你們進行面對面的溝通,我們都希望事情得到完美的解決方案?!?p> 工程推遲一天,停工損失和工人工資以及其他由此帶來的額外成本,拖著拖著這種拉鋸式的較量只會把雙方拖垮。
下午六點鐘才算結(jié)束那場“面對面的溝通會”。
事情總算有了個結(jié)果,忙完回到市里已經(jīng)接近凌晨。
傅東宇仰頭看向夜空,最后還是試探性的發(fā)了信息。
睡得迷迷糊糊的邵北檸聽到手機響翻了個身,拿起亮著屏幕的手機。
傅東宇的消息,他問:“睡著了嗎?”
邵北檸披上衣服坐起來給他回了個電話。
傅東宇沒想到她會打過來,電話接通,信號斷斷續(xù)續(xù),他低沉的嗓音響在電話里:“怎么還沒睡?”
短短的幾個字,邵北檸聽出了他的疲憊,她輕輕的說:“睡著了,不過被你吵醒了?!?p> “......”
傅東宇笑了一下,“今天都做了什么?”
“補給的藥品到了,明天就去少棲屯了。”
“下山注意安全?!彼难哉Z中滿是關(guān)切。
“我知道?!鄙郾睓幍α?,“你胳膊上的傷怎么樣了,還疼嗎?”
她輕柔的語調(diào)落在耳邊,傅東宇覺得心臟在那一瞬間軟的一塌糊涂。
忍不住彎了唇角,靜默兩秒,他說:“不疼了?!?p> 那端她像是打了個哈欠,吐出的話語都帶著慵懶,“那就好。”
“休息吧?!备禆|宇寵溺的笑了笑。
通話結(jié)束,傅東宇在陽臺上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才意識到這支煙是近一個星期時間內(nèi)點的第一支。
他低聲笑了,那笑聲十分愉悅,疲憊一掃而光。
山腳的清晨和夜晚一樣靜謐。
清晨邵北檸起床推開窗戶,新鮮的空氣流通至屋內(nèi),天邊一縷緋紅,太陽要出來了,今天是個晴天。
正當(dāng)中午,吃過午飯,新趕到的同事在山下打來電話說藥品已經(jīng)到了。
邵北檸和雯雯背上背包去山下跟他們集合。
走到半山腰,正午濃烈的陽光,刺的人眼睛都快睜不開。
電話響起來,邵北檸以為是山下的同事,她接起電話,那邊卻不是她以為的人。
“檸檸。”
邵北檸在聽到這個聲音的一瞬間,從那熾烈的日光中醒過神,周圍一切都安靜了。
“徐然.....”
“山里好玩嗎?”
邵北檸沒有說話。
她下意識搜尋四周,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也來到了這里。
片刻,她找著聲音開口,“你怎么知道我在山里?!?p> 那邊傳來哈哈的笑聲,“晚上有時間跟我這個老朋友敘敘舊嗎?”
邵北檸低聲回了句,“在哪?”
那邊說了一個地址,在鎮(zhèn)上。
他果然也來了這里。
邵北檸嘴里不斷重復(fù)著,深怕一不留神忘記了。
放下電話,雯雯湊過來有什么事情嗎,邵北檸搖搖頭,攤開掌心,上面指甲深深陷進去的指痕里布滿了薄汗。
距離上次跟他通話,已經(jīng)許久了,邵北檸一直懊惱著上次因為自己情緒失控對他說出的話太狠了,以至于他不會再想著聯(lián)系她了。
邵北檸在一邊的石階上坐了一會,然后給張彧發(fā)了一條信息。
晚上七點,邵北檸依照約定,來到鎮(zhèn)上的一家菜館。
這個位置在鎮(zhèn)上算是比較偏的,旁邊是幾處老舊殘破的宅子。
邵北檸走了進去,老板看見她進來,熱情的用一口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話招呼道:“吃什么,姑娘?!?p> 邵北檸隨意點了兩個炒菜,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安靜的坐著。
約定好的時間是七點半,然而,直到九點一刻,也沒見徐然的人影出現(xiàn),電話、信息都沒有一個。
邵北檸心里越發(fā)不安,她壓制著心頭的不安,沒有四處張望。
十點,菜館老板要打烊。
十一點,邵北檸站在門口等了一個小時,也是一樣。
對面的面包車?yán)锇l(fā)出蟬鳴的聲響,那是張彧安排好的當(dāng)?shù)鼐?,那些鳴聲是告訴她不必再等。
面包車開往少棲屯的路上,邵北檸接到了傅東宇的電話。
他工作每次都忙到這個點嗎?身體吃得消嗎?
“怎么不說話?”
思緒被打斷,邵北檸回過神。
“傅東宇。”
“怎么了。”傅東宇聽到她的聲音,忍不住低聲笑了笑,說:“剛才是睡著了嗎?”
邵北檸看一眼前排坐著的兩個男人,心虛的回了個“嗯”,頓了頓又說:“你怎么每天都忙到這么晚?”
聽出她這是在關(guān)心他。
傅東宇唇邊的笑意更深,“這幾天比較忙,不過快結(jié)束了?!?p> 邵北檸照例問了他手臂上的傷口,又說了幾句別的,掛斷電話,車子已經(jīng)駛進了少棲屯。
回到住處,雯雯已經(jīng)睡下了,邵北檸幫她掖了掖被角,躺到床上,輾轉(zhuǎn)半夜才艱難的進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