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堅不可摧
很快，江北的顧慮就變成了現(xiàn)實。
這天夜里，海勒獨自上了閣樓，而且?guī)Я隋N頭鑿子等工具和一瓶發(fā)光的藥劑，一副準(zhǔn)備大干一場的模樣。
“我需要從你身上取一些東西?！焙＠諞]解釋原因，也不需要解釋，這個亡靈如果不肯配合，他不介意立刻撕破臉，把研究它這件事擺到明面上。
“你確定要這么做？”江北看著海勒，平靜地說，“不怕我喊叫，把衛(wèi)兵引過來，讓他們看到你和一個亡靈在一起?！?p> “我會說我捉到了一個亡靈，他身上藏著治愈瘟疫的秘密，讓衛(wèi)兵先把你砍成骨頭渣子，再來取我要的東西?！?p> 海勒高興地笑起來，似乎很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得意，頓了頓，又接著說：
“不過別擔(dān)心，我只要你一截指骨。”
“但愿你能從一截指骨中找到治愈瘟疫的辦法?！?p> 江北思索片刻，選擇了配合，他查看過骨架，被三匹病狼瘋狂撕咬后，一點細(xì)微的痕跡也沒留下，也想檢驗一下這副骨架到底有多堅硬，把骨頭拉碴的手從寬松的袍袖里伸了出來。
“但愿吧?！焙＠者x了一根指骨，用鑿子壓穩(wěn)指骨的第二個骨節(jié)，錘頭揚起來，猛地砸在鑿子底端，發(fā)出“當(dāng)”的一聲巨響。
江北胸口顫了下，以為自己失去這截指骨了，但那截指骨沒有離開他的身體，它好端端的長在那里，毫發(fā)無損，勾了勾，活動如常。
“嗯？”海勒也有些意外，剛才那一下他用的力氣不小，竟然沒把這根腐朽的骨頭敲斷。
他扶穩(wěn)鑿子，又把錘頭揚起來，“當(dāng)”的一聲巨響后，那根指骨還是沒有斷。
海勒陸續(xù)敲了第三次和第四次，依舊沒把那根看似腐朽的骨頭給鑿斷。
“你的骨頭比我想象中要硬?！彼櫫税櫭迹缓笥缅N頭和鑿子“叮叮當(dāng)當(dāng)”地敲起來。
可出乎海勒的意料，他用力敲打了半個鐘頭，甚至敲出了火星子，也只是敲下去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筋膜，那根指骨連一絲損傷都沒有。
這么堅硬的骸骨海勒還是第一次遇到，它像鐵匠鋪里經(jīng)過千錘百打的奧金錠，叫它“骨頭”簡直就是種羞辱。
海勒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換了一根指骨繼續(xù)敲打，但所有指骨和腳趾骨都試了一遍，鑿子的尖也快敲禿了，他連粒骨屑都沒搞下來。
“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我不會跑。”江北調(diào)侃道。
他也驚訝于這副骸骨的硬度，早知道如此，那天夜里他應(yīng)該躺在地上被狼啃，直到把狼的牙都磨光，就不會耗盡力量被凱瑟琳發(fā)現(xiàn)真面目，落到眼下這種境地了。
“我平時應(yīng)該多活動活動的。”海勒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感覺自己的腰間盤都要突出了。
“也許我應(yīng)該換個地方敲?！焙＠招菹⒘艘魂嚕岩暰€投向了江北隱藏在兜帽里的明亮的雙眼，無論人類還是亡靈，眼睛都是最脆弱的地方。
江北看出了海勒的意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那雙眼睛如寶石一樣熠熠生輝，無聲地告訴海勒，你可以來試試？
海勒不是那種狠角色，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一陣心虛，放棄了這個念頭，把那瓶發(fā)光的試劑拿起來，“試試圣水能不能把你的骨頭泡軟，你把手指伸進去?！?p> 江北不清楚圣水的成份，但看圣水中光芒縈繞，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可總比被鑿眼睛好多了。
他把手指伸入瓶口，干枯的骨頭接觸到圣水后，圣水立刻發(fā)出暈黃色的亮光，使試劑瓶像盞小巧的黃色燈籠。
可江北沒感到任何不適，反而覺得指骨很溫暖，好像泡在溫水里，而且直觀地感覺到，骨架里蘊含著和圣水同樣的能量，正在蠢蠢欲動。
“這……不可能?！焙＠兆⒁曋菰谑ニ锏哪歉腹牵荒橂y以置信。
圣水中蘊含著神圣之力，死靈的軀體接觸到圣水后，會產(chǎn)生強烈的反應(yīng)。
可此刻，圣水溫和地包容了這根指骨，仿佛泡在里面的是根正常的手指，但瞎子也能看出來，這是根充滿邪惡的指骨。
“咱們再換種方式測試?！?p> 海勒忽然對江北感起了興趣，就像女兒說的那樣，這個亡靈太與眾不同了，沒攻擊性，智力高超，堅硬無比，而且不被神圣之力所排斥，他生平第一次遇到。
“換什么方式？”從“測試”這個字眼上，江北隱約感覺到了海勒對他態(tài)度上的某些轉(zhuǎn)變。
“別動，可能有些疼?！焙＠胀碎_幾步，舉起雙手開始吟唱低沉的咒語，幾秒鐘后，一道暈黃色的光柱照在江北身上。
江北沒覺得疼，或者有其它不適，還是那種溫暖的感覺，而且不知道原因，就像那晚在地窖里接住光團一樣，那副骨架里相同的能量正蠢蠢欲動，一些晶瑩的黃色光點正從骨架中逸散，逆著光柱上升，增加了光柱的亮度。
“為什么會這樣？”海勒目瞪口呆地看著江北，下巴快砸到自己的腳面上。
他剛用的是初階治療術(shù)，對活物而言可以醫(yī)治傷勢，但對死靈而言又是個傷害性法術(shù)。
可這個亡靈不僅沒到受傷害，反而反過來補強了這個魔法的效果。
只能說明一件事，它體內(nèi)蘊含著圣光之力。
搞不好比他體內(nèi)的圣光之力還要純凈，亡靈明顯沒調(diào)動這種力量，是它們自發(fā)做出的反應(yīng)。
一個亡靈，體內(nèi)居然擁有比他這個中階牧師還要純凈的神圣能量??？
難道它偽裝苦行僧的同時，真把自己修煉成了牧師??？
“我不相信，一定是哪里出錯了?！?p> 海勒瞪著眼睛，把會用的魔法在江北身上試了一個遍，神圣系的治療術(shù)和圣擊術(shù)，暗影系的真言術(shù)：痛和心靈震爆，但全都沒用。
這個亡靈仿佛免疫魔法，他的魔法打上去，就像往大海里丟了塊石頭，一絲動靜也沒有。
“你到底是什么？”海勒喘息著停下來，像得了老年癡呆，愣愣地看著江北。
一個刀槍不入而且不怕魔法的亡靈意味著什么？
這種能力連被遺忘者都不具備，也許更高階的牧師或圣騎士能想到辦法對付，但對他而言，這就是個無敵的存在。
這個念頭讓海勒向后退去，眼神也變成了警惕，似乎擔(dān)心江北突然撲過來。
江北察覺到了海勒的擔(dān)憂，緩緩向他走過去。
海勒轉(zhuǎn)身想要逃走，但慌張之下撞在了閣樓的門上，手忙腳亂地去開門時，那只剛被他敲打過的爛手把門按住了，只得轉(zhuǎn)回身來，緊張地問：“你想干什么？”
江北把兜帽掀開，那張腐爛的臉慢慢湊近海勒，看到恐懼在這位牧師眼中洇開。
人對死靈有著本能的恐懼，就像哈維那樣，海勒開始喘粗氣，神情變得越來畏懼，額頭上也漸漸滲出了冷汗。
江北懷疑這位牧師很快會像哈維那樣尿出來，他照鏡子時看到自己這場臉，偶爾也會嚇一跳。
“我……我叫衛(wèi)兵了……”海勒的聲音在顫抖。
“不用那么緊張，”江北看著那張膽怯的臉，咧開枯裂的嘴唇，笑起來，然后代替海勒把門拉開了，“我只是用實際行動證明，我沒有威脅?！?p> 海勒喘著氣，驚慌失措地逃出閣樓，外面?zhèn)鱽龛F鏈“嘩啦”上鎖的聲音，然后是“咚咚咚”的下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