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請君入甕
江北正想著,杜立巴忽然清醒過來,聲音嘶啞地要水喝,他把手收回袍袖,以免被看到。
外面的人聽到聲音,全跑了進來,妻子看到丈夫恢復(fù)了神志,抱住他喜極而泣,孩子也鉆到父親懷里,小臉上掛滿眼淚。
“牧師,想不到你把杜立巴治好了?!?p> 海勒有些吃驚,他治療了杜立巴整整三天,不見絲毫好轉(zhuǎn),原本想把這位苦行僧拉過來看看就當(dāng)盡了力,然后讓杜立巴的妻子給丈夫準備后事。
萬萬沒想到,才十幾分鐘時間,杜立巴就被醫(yī)好了。
海勒上前查看了一下杜立巴的傷口,更是大吃一驚。
傷口本來呈現(xiàn)死青色,連肉都硬了,可現(xiàn)在不但傷口恢復(fù)了正常血色,周圍的皮膚也看不出絲毫中過毒的跡象。
海勒想破頭也不明白是怎么治療的,忍不住問:“牧師,請問你怎么做到的,能說一下么?”
“嗯,這個,”江北不敢明說自己能吸收毒素,否則肯定會被當(dāng)怪物一樣研究,邊絞盡腦汁地思索中土世紀有的東西,邊一本正經(jīng)地胡謅道,“我感覺到杜立巴受到了很深的詛咒,剛才虔誠地為他祈禱,不想僥幸解開了詛咒,他立刻就好了。”
“原來是詛咒!”
江北只是信口胡說,不料剛巧編到了點子上,海勒如醍醐灌頂,記起有些厲害的詛咒,比如血疫詛咒,確實會讓人產(chǎn)生尸僵的癥狀,而且會抵御圣光,只不過極為少見,他沒往這方面考慮。
“還是牧師觀察細微,我一直當(dāng)是中毒,沒往詛咒這方面想,否則杜立巴就能少受些苦了?!?p> 海勒的語氣酸溜溜的,順便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智者千慮,難免有失,”江北惦記著逃命,沒心思和海勒細談,“事情已經(jīng)解決,我該繼續(xù)自己的旅行了,就此別過?!?p> “牧師,感謝您的幫助,”海勒沒挽留江北,“我送您去鎮(zhèn)外吧?!?p> “不勞煩牧師了,”江北站起來向外走去,“我自己可以走出去?!?p> “牧師,先別急著走?!笔菪l(wèi)兵又攔住了江北,“布瑞爾鎮(zhèn)牧師奇缺,像您這樣出色的牧師更是一個也沒有,小鎮(zhèn)剛開始建設(shè),希望您能多留一段時間,幫幫我們?!?p> 海勒是布瑞爾鎮(zhèn)唯一的牧師,聽瘦衛(wèi)兵這樣說,臉上像挨了一耳光,不高興地說:“苦行僧視誓約為生命,安度因大帝也曾下過嚴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中斷一位牧師的修行,我們強行阻止一位苦行僧的游歷,不太好吧?!?p> “安度因大帝確實下過政令不得阻止牧師的修行,”瘦衛(wèi)兵辯解道,“但牧師都有仁慈的胸懷,也許愿意主動留下來幫我們,這樣就不算違背政令了?!?p> 說著,他轉(zhuǎn)頭問江北:“牧師,你會幫助我們的,對么?”
幫你大爺啊幫,老子自身難保,都不知道找誰去幫,江北心中暗罵,但擔(dān)心引起懷疑,不敢一口回絕,假裝很為難,低頭思索著拒絕的借口。
“牧師,”胖衛(wèi)兵說,“你要做不了決定,我去稟報鎮(zhèn)守大人,讓他來和你談一談?”
“不必了,”江北不想見什么鎮(zhèn)守,誰知道會不會出岔子,勉為其難地說,“既然大家這么想讓我留下來,盛情難卻,我就逗留幾天吧?!?p> “太好了!”瘦衛(wèi)兵高興起來,“布瑞爾鎮(zhèn)又有一位牧師了!”
“牧師,”胖衛(wèi)兵也鞠了一躬,“感謝你伸出的慷慨援手?!?p> “牧師,謝謝你愿意留下來?!眲P瑟琳也甜甜一笑。
海勒癟了癟嘴,沒說話。
“我雖然留下來,但我的戒律絕不能被破壞,我立誓不讓身體見到光線,祭司袍不能脫,也不能去太熱鬧的場合,動物不能太靠近我,尤其是狗一類的犬科動物……這些都和我的戒律相違背?!?p> 暫時走不了,江北只能想辦法加強偽裝,哩哩啦啦地提了一堆要求。
苦行僧向來有各種奇葩的戒律,幾個人都沒懷疑這些要求的合理性,反而覺得江北戒律繁多,是個非常虔誠的苦行僧,搞得江北也是哭笑不得。
“牧師,你暫時到臨時教堂住吧,”海勒不情不愿地說,“那里有些偏僻,不過還有幾個空房間。”
“就聽海勒牧師的安排吧?!苯闭敢獯粼谄У牡胤剑阅翈煹目谖前参苛硕帕鸵患胰藥拙?,就隨海勒去了臨時教堂。
瘦衛(wèi)兵本來要把鎮(zhèn)上添了一位牧師的事匯報給鎮(zhèn)守,但江北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以這樣會給自己帶來困擾為由,要求幾個人不要宣揚自己的到來。
幾個人都沒反對,還在江北的執(zhí)意要求下避開主街道,走小路去了鎮(zhèn)上的臨時教堂。
臨時教堂是座破敗的雙層木樓,與其說是教堂,更像一座民居。
進門后是間會客廳,墻上有個壁爐,壁爐旁擺了用石頭做成的茶幾和幾把歪歪扭扭的木椅。
旁邊的墻上掛著一個畫框,畫框里有副油畫,是個年輕女人的半身像,畫技稍顯拙劣,但把年輕女人的優(yōu)雅和美麗全展現(xiàn)了出來,從相貌上看,依稀是凱瑟琳的母親。
會客廳后半截擺著幾張破桌椅,桌椅對面的墻邊支著一張蓋了藍布的木臺,上面擺了一尊牧師的雕像。
角落里還有一個深色的木頭書柜,上面擺了一些書。
“布瑞爾鎮(zhèn)剛開始建設(shè),沒有余力建設(shè)新教堂,”海勒笑道,“這里的東西都是鎮(zhèn)民們湊起來的,有些破舊。”
“嗯,挺好的,”江北也看到了,視線所及的東西都破破爛爛的,好像人們把不要的東西都堆過來了,直觀地感覺到這位牧師混得不怎么樣,連安身的教堂都這么破,問,“牧師,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這是個難題,”海勒面露難色,“一層只有兩個側(cè)屋,我和凱瑟琳住了,二層還有幾個空房間,但房子的屋頂總是漏雨,會從閣樓的地板縫隙中滴下來,這里的條件比較苦,其實不太適合長期居住。”
江北聽出了海勒的潛臺詞,是不想讓他住太久,這正和他的意,順坡下驢道:“我就在二層安頓一晚吧,海勒牧師,你知道修行對牧師的重要,我肯定還要繼續(xù)自己的苦修,希望到時不要再阻攔?!?p> “那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焙@瞻l(fā)覺這個苦行僧非常識趣,一臉笑容。
“牧師,二層的房間經(jīng)常漏雨,”凱瑟琳忽然說,“你是客人,不如住我的房間,我搬去二層?!?p> “艱苦的環(huán)境更適合苦修,這也算是一種修行。”
江北發(fā)現(xiàn)這姑娘心地不錯,婉拒了,反正他這副骨頭架子不怕雨淋,還可以避免和海勒父女太接近,露出馬腳。
“牧師,那我?guī)闵先タ纯?。”海勒帶江北踩著“吱扭”作響的階梯上了二層,給他挑選了一個房間。
房間的陳設(shè)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光板床,有個面向布瑞爾鎮(zhèn)的大窗口,可以看到鎮(zhèn)上的風(fēng)景。
墻壁和屋頂布滿被雨水浸出來的霉印,空氣中也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兒,前世的看守所和這里一比都是天堂。
江北不準備久留,不求能住得多好,點點頭,“這個房間就很不錯?!?p> “牧師滿意就好?!焙@粘榱顺楸亲樱x開房間下了樓。
不久,凱瑟琳給江北送來了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并很好奇他在不讓身體見到光線的情況下如何洗漱。
“我囫圇著泡,連衣服一塊洗?!?p> 江北哭笑不得地回答,為證明自己的說法,當(dāng)場找來一個大木桶,燒好熱水,穿著祭司袍跳進去泡了個澡。
江北主要是想祛除身上的腐臭味,他聞起來像塊放變質(zhì)的臭豆腐,說不定會引起海勒和凱瑟琳的懷疑。
用掉一整塊原始的肥皂后,江北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感覺好多了,只要他不脫掉祭司袍顯擺骨感的身段,有很大概率不會暴露。
但晚飯時江北就險些暴露,凱瑟琳知道他不吃過火的食物,特意端上來一盆洗好的瓜果蔬菜,同時好奇他在不讓身體見到光線的情況下怎么進食。
“我靠吸收天地間的靈氣為食,”江北想象了一下這些瓜果蔬菜從他嘴里進去,再從袍子底下掉出來的情形,被迫把前世玄幻小說中的那一套搬了出來,“以后不用特意為我準備食物?!?p> 江北原本擔(dān)心這種蹩腳的借口會招致凱瑟琳的懷疑,好在凱瑟琳雖然奇怪,但不懂“天地間的靈氣”是什么,只當(dāng)自己孤陋寡聞,沒有多問,把那盆瓜果又端走了。
江北暫時松了口氣,準備明天就溜之大吉,一個亡靈穿著祭司袍住在教堂里,光想想就覺得好笑,萬一露出破綻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