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婆子將方才包藥粉的紙扔進了炭盆，眼看著都燒得干凈了才長吁一口氣。
“有什么異常么？”方姨娘漫不經(jīng)心道。
“姨娘放心，老奴一直四下防備著，沒人瞧見?！瘪R婆子將蓋子蓋上，她仍有些不放心：“姨娘，奴才先去將這里面的炭灰倒一倒，您也出去走走，奴才擔(dān)心這里頭的粉末還有藥效。”
方姨娘深以為然：“我同你一道去吧。”
剛開了房門，一陣冷風(fēng)吹來。也不知是不是心下不安，方姨娘只覺得這風(fēng)里也夾帶著陣陣藥味。她慣常是個會揣摩人心思的，只是眼下這般光景她不由得起了疑。
“方才盈盈說沈知嵐那丫頭已經(jīng)歇下了，你再去瞧一瞧?！狈揭棠餂]由來地?zé)┰昶饋?，纖纖素手捂著鼻子說道。
馬婆子近來已對方姨娘時不時地敏感多思免疫，又因著今晚這事兒實在冒險，應(yīng)了聲扶著方姨娘回了屋便往擷芳院方向去了。
馬婆子人雖走了，方姨娘卻絲毫沒有定下心來，她總覺著擷芳院那邊透著股古怪，卻又實在道不清是哪里有問題，只屏退了身邊伺候的小丫鬟，一個人點了支龍涎香閉目養(yǎng)神。
擷芳院內(nèi)一片靜謐，馬婆子見拱門內(nèi)長廊下，連本該候著下人也沒有，心中暗喜：只怕大小姐今晚已然步入姨娘早早設(shè)下的局里。
饒是如此，馬婆子還是謹慎地叩了門扉：“大小姐可是歇下了？”蒼老的聲音在夜色中回蕩，更覺詭秘。
馬婆子見門內(nèi)一絲響動也無，遂拔高了嗓門兒大喊：“落冰！姨娘那里新得了蜀錦，想著先就這大小姐的喜好做衣裳呢?！彼南码m無一人，馬婆子卻還是裝模作樣地講明了緣由。說完也不等回應(yīng)，扭著身子出了擷芳院，絲毫未曾察覺屋頂上的三個身影。
榮寧堂內(nèi)，沈知嵐聽其中一名護衛(wèi)報完，冷笑道：“果然啊，我說扶風(fēng)閣這會子這么安靜，原來在這兒等著呢?！蔽輧?nèi)仍是黑黢黢的，沈知嵐歪在靠椅上，雙手撐著下巴：“既然你們誠心誠意地做了，那我就奉陪到底咯?！?p> “萬萬不可！”平日里溫懦嫻靜的許氏突然疾言厲色道。
沈知嵐錯愕地抬頭：“為何不可？”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許氏連忙軟了口吻：“還不知她要做什么，你如何奉陪到底？”
“這有何難，我先將計就計，順著她們的意愿來，再釜底抽薪打她們個措手不及。”沈知嵐繪聲繪色地講道，這也不能怪她，來這兒這么久了，自己悶聲吃了個虧不說，身邊還有個方姨娘成日間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難得尋著這個好機會不反擊一番，也太對不起自己著“霸王”的名號了。
“不可?！痹S氏蹙眉道：“你如今身上有傷，若是再有什么差池......總之，你不能去冒這個險?！?p> 沈知嵐這下犯了難，許氏擔(dān)心她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可這么好個能捉方姨娘個現(xiàn)行的機會白白浪費了著實可惜。沈知嵐可憐巴巴地望著許氏：“娘，她們在明我們在暗，況且二皇子又派了三個侍衛(wèi)過來保護我，女兒這次一定小心謹慎不讓自己受傷?！?p> 許氏已經(jīng)好多年沒在沈知嵐臉上見到這種親昵的神態(tài)了，雖隔著濃濃的月色卻也心頭一暖。沈知嵐見許氏似有松動的跡象，便趁熱打鐵道：“這么些年，娘在她那里受委屈還少么？若是這次能讓侯爺見識到她的真面目，以后咱們建承侯府的日子可就安生多了?！?p> “她那點子心思，我也不是全然不知，我常年閉門謝客的，她哪里能給我委屈受呢。我不過是擔(dān)心你這身子......”
“娘放心，有任何危險我一定離得遠遠的?！鄙蛑獚姑Ρ攘巳种缸靼l(fā)誓裝，一面又對身邊的兩名侍衛(wèi)擠了擠眼：“你們也要機靈懂事兒點喲?！?p> 兩名侍衛(wèi)一時腦門黑線：......我們可是從二皇子府上出來的。
許氏見她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言，只抬手將沈知嵐身上的斗篷攏攏，領(lǐng)口處的結(jié)反復(fù)緊了緊：“娘等你回來?！?p> “嗯！”沈知嵐重重地點了點頭，像是心里有什么地方突然被擊中了一般，全身漾著暖意。
“霜兒姐姐，馬婆子在小廚房內(nèi)鬼鬼祟祟的時候，就只咱們的人瞧見了嗎？”沈知嵐特意挑了條不常走的道繞去廂房。
“應(yīng)當(dāng)是這樣的，侯府里突然來了好些個金甲衛(wèi)，羅解元好端端的又在前廳里暈倒了。大家人心惶惶的都不敢出來湊這個熱鬧?！?p> 很好，沈知嵐不由得想要加快腳步，卻奈何腿上的力氣恢復(fù)得實在太慢，她越是心急反而走不快。攙著她的霜兒見狀忙言道：“大小姐莫急，這路程還有一段，趁著這會兒大小姐同我和雙喜說說一會兒該怎么做吧。”
沈知嵐可不是著急，她這是興奮??！多少天了，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來了期待已久的宅斗戲份，她能淡定得了么？
剛準備開口，只見甬道岔口的假山后閃過一個人影。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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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軫斂目，不動聲色地手中的玉佩合進腰封里：“什么時候的事兒？”
案前的侍衛(wèi)面無表情道：“半刻前。”
半刻前？唔，如此說來，小姑娘怕是已經(jīng)行動了。
侍衛(wèi)見趙軫遲遲不答，繼續(xù)道：“對了，屬下出來的時候還發(fā)現(xiàn)有一處異常。那方海送了藥之后，還帶了扶風(fēng)閣的一個丫鬟，一路上那丫鬟掙扎得厲害，方海近來似乎也發(fā)覺自己被盯上了，一個不留神，竟讓那丫鬟逃了。不過小尹大人那邊也在跟著方海，屬下便把那丫鬟帶了回來。”
趙軫挑眉：“把人關(guān)起來養(yǎng)著，沒本宮的命令，誰也不能同她私下接觸?！?p> “是?！笔绦l(wèi)領(lǐng)了命便退下了。
“王伯，備馬。”
“這么晚了，殿下是要？”廊外的王伯拱手問道。
趙軫劍眉星目，頭上的紫金冠映著月色微微散出光芒，下巴微微抬起，緩聲道：“看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