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散道人奇道：“聽你這意思，你對你這位前任的底細，有所了解？”
蕭逸竹低了頭，似乎有些猶豫，但他微微扭頭，看見躺在草叢中差點兒丟了性命的少年，想起那少年身上無數(shù)可怖的傷口，心中最后的一道脆弱障礙頓時就徹底轟塌了。他深深吸口氣，道：“按理說，有些事情我本不該講，不過……”
他看向懶散道人，道：“我隨便一說，你隨便一聽，不必往心里去?！?p> “了解?！睂τ诶吓笥训恼f話方式和處境，懶散道人精準回應。
朔望卻有些納悶，正待要問，卻聽蕭逸竹已經(jīng)又開了口，而且一開口就是語出驚人：“我那個武林盟主之位，就是殷劍德讓給我的……”
“什么？”朔望一驚，“怎么可能……那個時候，殷劍德都已經(jīng)失蹤多年……逸竹兄完全是靠自己……自己打出來的……”
雖然在此之前，朔望并未見過蕭逸竹，但對于這位前武林盟主的各種傳說，他卻是了然于胸，更是無端的就引為知己。既然是知己，他就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他怎么可能受恩惠于自己的仇人？
朔望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對于這個盲目崇拜自己的小粉絲，蕭逸竹不禁嘴角微微一勾，眼睛卻并沒有望向他，只是淡淡道：“如果殷劍德不失蹤，武林盟主的位子怎么會空出來？如果那個位子不空出來，又如何有我施展的機會？”
“這……這只是客觀情況所造成的吧？”朔望仍是不信。
懶散道人卻仿佛想起了什么，他不禁疑道：“老蕭，你的意思是，當年被平夏真炸了后，殷劍德的突然失蹤，竟是安排好的？”
“失蹤并非刻意安排，那只是那家伙自己慫罷了。”蕭逸竹道，“既然他爛泥扶不上墻，那么我們就只能順勢而為，讓我取代他，掌控武林……”
“我們？”朔望很快抓住了蕭逸竹話語間的關鍵詞。
懶散道人卻是一臉了然：“哦，原來是這樣……”
蕭逸竹卻好像沒聽見朔望的疑問，只繼續(xù)說道：“之后他就被當成了棄子。按理說，以他的那次失敗，他的性命無論如何都不能被留了……可在那之后朱丸暫時銷聲匿跡，殷劍德也沒有被往深里追究，只叫他隱姓埋名隱居起來，在暗中收集信息便罷?？梢哉f，他在上次任務失敗后，基本已被放棄。所以，這樣的殷劍德，急需證明自己的價值……”
“所以，他在偶遇朔望發(fā)現(xiàn)朱丸痕跡后，就已經(jīng)鎖定了目標，一定要將朔望兄弟當成他的救命稻草？”一直坐沒坐相的懶散道人慢慢挺直了身子。
蕭逸竹點點頭，道：“所以，朱丸再現(xiàn)于世的消息，一定是他放出去的……”
而且鑒于殷劍德的身份，這個消息在散布于江湖之前，一定也先期送到了鎖乾山上。蕭逸竹只要想到這一點，就不由的一陣頭疼。
從剛才開始，唐薇就仿佛被這個齷齪而血腥的故事驚到了，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完全說不出話來。聽到此時，她不由的也為朔望的前途感到些擔憂：“那現(xiàn)在呢？朱丸重現(xiàn)的消息放出去后，江湖……是不是重又陷入了混亂爭搶之中？現(xiàn)在的武林盟主……就不會管管這些混亂嗎？”
“利益在變，爭搶就永遠不會停止。”懶散道人笑道：“更何況象征盟主身份地位的莫為劍還被老蕭給扔了，即使誰坐在盟主的位子上，都顯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順。但群龍無首又總不是個事兒，所以，現(xiàn)在嘛，大家伙兒一合計，就公推了個老好人做了盟主，其實也就是個傀儡，狗屁用沒有，各幫各派打來打去的，正好樂得沒人約束。”
蕭逸竹卻對這些不感興趣。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躺在地上尚不能動彈的朔望，兩條濃濃的眉毛始終緊緊地皺結(jié)在一起。
朔望正就著唐薇的手喝水，瞥見蕭逸竹目光，以為他是在看唐薇，不由笑了笑，對唐薇道：“姑娘不用喂我水了，再喂下去，這位蕭大哥恐怕會直接把我丟到湖里喝個飽的?！?p> 唐薇聞言，回頭瞟一眼蕭逸竹，臉一紅，丟下句“我再去打些水”，便在懶散道人暢快的大笑里，躲在遠處湖邊了。
“別亂講?！笔捯葜褫p輕責備一句，卻仍在滿臉深思疑慮之中，露出一個稍縱即逝的微笑。
蕭逸竹索性對上朔望明亮的眼睛，問道：“殷劍德這一次的逃走，恐怕和上一次的失蹤是同樣的理由——他沒能找到朱丸?？伤笤捯呀?jīng)說出去了……這后果，重復失敗的后果，他完全承受不得，所以，這個慫人，只能逃走?！?p> 朔望聽的是云里霧里，正要詢問，卻聽懶散道人問道：“難道那朱丸是融化進了血液之中？”
在懶散道人的記憶中，那顆朱丸進入朔望的身體里后，已經(jīng)化為了一顆朱砂痣，生在了朔望的胸口?？墒?，正如朔望自己所說的那樣，在他身受重傷后，那顆朱砂痣就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那么，朱丸這一次是真的效力耗盡消失不見了，還是化為了血液，與朔望的生命徹底融在一起？
朔望聽了懶散道人的話，只是搖搖頭，道：“朱丸融入血液的話，我只是隨口的。在這回遭遇之前，我不管是每個月圓之夜的毒發(fā)，還是受傷，都不曾出現(xiàn)過朱砂痣消失的情形，我也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在這一回之前，你都不曾受過這樣嚴重的傷吧？”蕭逸竹問道。其實，何止是嚴重的傷？朔望幾乎被人一劍穿心，那傷勢絕對是致命的了，可這少年竟然沒有登時斃命，還走出了幾里路？即使講究內(nèi)息修練的頂級練家子，恐怕也做不到啊。
“我只是賭一次?！彼吠氶L的眼睛在濃密睫毛的掩飾下，微微黯淡了一瞬，旋即又平靜道：“我記得孫真人說過，朱丸能使人置之死地而后生，盡管我還不太明白他的確切意思，但我想孫真人說這話，一定有他的根據(jù)，所以我就想賭一把試試?！?p> 孫真人與朔望碰面時說過，朱丸雖不是能夠起死回生的仙丹，卻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上Т掖乙痪洌Z焉不詳，朔望自己揣度過，始終是不得要領。
而當殷劍德設局陷害，朔望受傷處于困境之時，斗不可斗，逃無可逃，一籌莫展之際，突然想起孫真人的話：置之死地而后生！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就是身處死地嗎？
反正橫豎都是一死，索性就依著孫真人的話，搏上一搏，也許會贏得一線生機也說不準！
“后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我也算賭贏了吧。”朔望道。既然不能遁逃，便干脆迎上去，拼著受傷，冒著絕命的危險，賭上一把。
“只有當人處于生與死的模糊邊界，朱丸才會爆發(fā)出迥異平常的功效，保一線生機不滅，這難道就是孫真人所說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蕭逸竹皺眉道，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詢著。
朔望所受的傷怎么看都是致命的，但他能活下來，能在徘徊于生死線上之時，走向了生，難說不是朱丸的力量拉了他一把。
朱丸的面貌，更加撲朔迷離了。
朱丸從誕生之日起就是那樣的神秘莫測，直至今天，世人對它的認識依舊是不甚了了。除了這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朱丸的形態(tài)也是令人琢磨不透。
被吞下居然不會消化，反而存于皮下成為朱砂痣？重傷之后又消散于無形，難道是為了救命而遁形散入血脈流布體內(nèi)？也不知朔望恢復后，朱丸會不會重新聚合成痣？
誰也猜不透。
“喂，老蕭，你今天還要趕路嗎？還是……”
吃碗大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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