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似乎沒有在意老者的意思,他目光的焦點一直是,一枚有些裂開的古錢上,這是新傷,而且很新,很新,他饒有興趣的看著古錢、龜甲和海膽殼。
雖然大方不在乎,但這位老者讓王辰看的有些皺眉,因為對方看上去完全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淡然無比、與世無爭的做派,讓一般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會覺得這不是一個壞人。
不經(jīng)意間王辰收起了輕視對方的思想,然而老者的話,卻讓他再次瞇起雙眼。
“老夫玄機子,見過三位小友,三位不請而來,太過倉促,以至老夫未及準備坐席,便不請三位入座了,還望見諒?!边@個自稱玄機子的老者的話語里完全沒有請三人坐下的意思,沖著大方說出了這番話。
王辰心想:果然我沒猜錯啊,這老家伙就是個倚老賣老的老混蛋,這種人有一個共同點,無德,而且都特么不是好鳥。
見到對大方如此無禮的什么狗屁玄機子,王辰一時熱血沖上了頭頂。
只見他突然把大黑往地上隨意一拋。
大黑被甩的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它對食物提供者總是有些好感的,即便對方看起來很傻也一樣。
大黑抬起頭看著王辰。
王辰對大黑大聲道:“你就坐著吧。”
大黑本能的不想理會王辰,但是在瞥到主人嘴角的微笑后,立刻乖乖蹲坐在了原地。
王辰雙手交叉在腹部,學著大方經(jīng)常性使用的那面無表情的表情,抬起下巴淡然的、且直直的看著玄機子,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態(tài)度。
這時場中靜靜的,隔絕著外界的透明材料,似乎沒起到作用,空氣中悄然刮起了一陣無形的風,吹得玄機子須發(fā)飄揚,而方桌上木盤里的龜甲古錢,也開始微微震顫,整個頂層的空氣中,都彌漫起一層莫名的氣息,讓廖不凡以及一些時常與危險打交道的警員們,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本來還在為王辰的出彩表現(xiàn)感到意外的廖不凡不由將手搭在了配槍上。
突然玄機子的老眼,射出幾乎可見的銳利光芒,刺向了王辰,想要穿透他的心房,這讓王辰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危機在襲來,但他并未退縮,似乎身邊的教授,給了他足夠的底氣。
廖不凡似乎也察覺到了這種危機。
他瞬間掏出了腰間的配槍,隨著他的動作所有警員同樣舉槍對準了玄機子。
玄機子掃了一眼眾人的動作,又細細掃了掃他們的武器,隨即眼神里滿滿的都是不屑,在他的神態(tài)里有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充斥其間,一如高層次的生命在俯視著腳下掙扎求存的蕓蕓眾生,那樣的漠然和無情。
這種表情讓在場的幾乎所有人,從本能上感到不快。
廖不凡十分肯定,這是種完全對生命漠視的表情,這類神情經(jīng)常能在菜場上殺雞的攤販眼中找到,但攤販面對的是雞,而這個玄機子面對的卻是人。
“所有人注意,警惕嫌犯的一切動作!”廖不凡正聲道。
玄機子看向了廖不凡,目光似乎有更甚的趨勢,下一刻大方淡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注視。
“開槍時完全不需要有顧忌,靈界的人在人界不受任何法律保護,在這里他跟一條狗,確實沒有什么區(qū)別?!?p> 玄機子頓時目光大盛,隱隱凝出實質(zhì)沖向大方的雙眼,然而那讓旁人感到驚濤駭浪般的壓力,撞上大方后卻如烈陽化雪般,旋即消融于無。
玄機子首次皺起了眉頭,也第一次鎮(zhèn)重的看向了場上的人。
‘這人界果有不凡之處,那名為‘虛擬感官空間’之物,端的不凡,竟對神識多有助益,老夫多年瓶頸也因此有所松動。難怪老夫靈識震懾,收效如此微弱。似此神物,用者卻盡是豬狗、螻蟻之徒,哼!’
想到這里玄機子收起了自身的威嚴與氣勢,恢復了之前仙風道骨的模樣,從容說道:“老夫確為靈界所屬,此來人界乃是為使,老夫于人,素秉貞亮之志,嘗守謙退之節(jié),從未有過作奸犯科之舉,諸位如此威逼老夫,不亦太甚乎?”
玄機子的話并未讓廖不凡等人有所放松。
廖不凡輕輕對大方喊了一聲:“教授?”
大方看了看他,隨后道:“兇殺案確實跟他沒關(guān)系,這里雖然也有一股臭味,但是跟216號房間和林氏中心醫(yī)院幸存者病房里的臭味,完全不一樣?!?p> 王辰聽完,嘴角不由連撇,心道:您這鼻子到底有多靈啊。。。
他還下意識的看了看腳邊蹲著的大黑。。。
廖不凡也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心道:這警犬都分辨不出的東西,怎么你也能聞得到。。。
大方看著疑惑的二人,笑道:“其實你們也不是不可以,虛擬視覺空間,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虛擬感官空間,如果你們的空間掃描倍數(shù)足夠大的話,分析空氣中的分子結(jié)構(gòu),并不是做不到的事情?!?p> 王辰不禁無語,至少他知道自己的輔助智腦極限是掃描放大一萬倍,這種倍數(shù)是肯定看不到分子結(jié)構(gòu)的,而且這玩意不都是用來玩虛擬游戲的么?誰會去研究什么分子???他記得上次吃飽了沒事做,把自己的手掃描放大了一千倍,想看看細菌長啥模樣,結(jié)果把自己惡心的,那天不知道洗了多少次手。
廖不凡也不在乎這些,只是有些不甘心的看著玄機子,他憑借多年的經(jīng)驗,敢肯定這個道貌岸然的老混蛋身上,必然有不止一條人命!
但可惜的是,這是靈界的人,人界的律法還管不到靈界去,他也不可能真的在這里就無緣無故的開槍,這是他心中一直以來秉持著的東西,所不允許的。
大方看到廖不凡的神色,笑道:“你回去之后可以提交報告,只要提到故土城天上樓有靈界生物潛入,剩下的事你不用再操心,自然會有人來處理?!?p> “你是說魂使會來處理?”廖不凡眼神一亮。
大方看了玄機子一眼,搖頭道:“魂使只會在需要下死手的情況下,才會出手?!?p> 穩(wěn)坐著的玄機子聽后面無表情,他心中卻不知是否如表面上那般平靜,或許大方的建議,正刺到了他的痛楚也說不定。
通過大方確認了這個玄機子與兇殺案沒有牽連之后,廖不凡準備收隊了,而且這些人里根本沒有一人,有與玄機子打招呼的欲望,直接轉(zhuǎn)身就準備離開。
看到這副場景玄機子的眼中又閃過一絲厲色,因為這是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架勢。
若是在靈界,這些骯臟的螻蟻,何敢如此!
匍匐跪地,哀聲乞求,痛哭流涕,才是這種低賤的生命在他面前,唯一配做的事!
玄機子突然出聲道:“三位小友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所謂人生皆苦,何必急于一時,老夫見爾等,印堂晦暗,氣色不佳,恐非吉兆,不若讓老夫為諸位,卜上一卦,筮問吉兇,以趨福避禍,如何?”
本來對玄機子的話不理不睬的大方,在走了幾步之后,突然像是聽取了玄機子的意見一樣,把頭轉(zhuǎn)了回去,玄機子見此心中一喜,只要問出八字,或者只要再讓他多留些時候,好讓自己“相”出其他關(guān)竅,這些凡俗螻蟻的生死,皆能操于他一手。
想他玄機子于靈界,也有大名,可不是任誰都可以來羞辱一番的。
然而他發(fā)現(xiàn)大方看的不是他,而是穹頂之外,所有人都順著大方的目光看去,但是卻什么東西都看不見。
不等眾人疑惑,大方忽然對玄機子笑道:“可以,我準你用卜甲,占上一卦。”
玄機子心中大怒,你是什么東西!他玄機子行事,還要你來準許!
況且對付你們這種凡俗鄙夫,還需要用卜甲,簡直是笑話!
玄機子不理大方,眼睛微瞇看向大方,手指虛掐似在算什么,此刻活脫脫一個神棍模樣。
玄機子掐算是假,“相”人是真,玄機子自信憑他望氣看相的本事,很快能把握住,眼前這個凡俗鄙夫的命脈!到時候,讓他生死兩難。
大方坦然的看著玄機子,其他人也根本無法想象到,玄機子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更不知道他的手段。
像這種稍有口舌之爭,就要置人于死地的行徑,簡直駭人聽聞,這是只有無法之地才會有的行為。
這在人界的文明時代,絕對應(yīng)該被嚴厲杜絕!
斗幾句嘴就要殺人?
小肚雞腸如許,豈非禽獸不如!
但是隨著時間的經(jīng)過,玄機子非但沒相出什么,反倒越來越模糊。
此時他本能的伸出手,抓向桌上的龜甲,但隨后又醒悟了過來,這么做等于是聽了大方的命令一樣,他怎么能在人前這么做。
“小友這幾日,最好莫要外出,不然恐遭厄難,悔之莫及?!币粫r間沒辦法的玄機子,收回了手,說出幾句沒營養(yǎng)的話。
“呵呵,廢物?!贝蠓捷p笑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孤坐的玄機子,雙目兇光再次大盛,但他仍舊只是安坐,沒有任何動作。
“送客?!毙C子發(fā)出寒聲。
王辰和廖不凡跟著大方的后面,二人對視一眼,雙方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滿滿的疑惑。
因為大方這種咄咄逼人的舉動,從他身上是很少見的,而辱罵別人更是從未見過,這讓他們倆,實在搞不清原因,于是二人都把原因歸結(jié)于,這個玄機子確實太討厭了。
殊不知,在于成福送眾人下樓之后,玄機子蹭的站起了身,神情猙獰無比,道:“我玄機縱橫百載,安有鄙夫敢似這般辱我!今日定教爾,死無葬身之地!”
只見怒火攻心的玄機子,似為了避免干擾先收起了海膽殼,然后一手抓向了龜甲,一手抓向了銅錢,又將之拋在木盒之中,右手捏起法決,似要使用他真正的力量。
然而正當他將要動用力量的那一瞬間,他的靈覺亂跳,警兆頓生,似有危及生命的極為巨大的威脅,正朝他壓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玄機子,隨即從憤怒中清醒。
但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突然一道悅耳且充滿好奇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繼續(xù)啊,你怎么不繼續(xù)了?我在等你繼續(xù)呢?!?p> 這一瞬間玄機子整個人都被冷汗浸透,吃力的轉(zhuǎn)動僵硬的脖子,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正是穹頂之外的,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