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太守府這兩天有些熱鬧,忙壞了小廝葫蘆。昨天府里來了一行人,看架勢都比太守大人還要威風,據(jù)說其中有個姓杜的跟家里老大人同為六部尚書,還有個看起來陰森森的家伙,聽說好像是宮里的大太監(jiān)。葫蘆糊涂了,媽呀,這太守府雖然不小,可裝不下這么多大老爺啊,這是干嘛來呢?后來聽說他們都是來找沙公子的,莫非朝廷來抓人了?可是抓人也應(yīng)該是衙役的事,即使宮里來人,那也該是大內(nèi)侍衛(wèi)吧,這些大人們來算怎么回事?葫蘆遠遠跟著客人們,看不明白。再后來,葫蘆看到那一行人不知道跟沙公子說了什么,陰鷙的太監(jiān)老爺還跟沙公子動起了手,怎么二少爺不上前幫忙?也是,沙公子可是殺手榜第一人,怎么會怕一個老太監(jiān)。誒?不對啊,好像那老太監(jiān)占了上風啊,只是這兩個人跑來跑去,姿勢都挺怪,是在跳舞嗎?怎么不打了?那位杜尚書咋就哭起來了?老太監(jiān)掏出了一份圣旨交給了沙公子,竟然沒讓沙公子跪下接旨,也不知道寫的什么,不過這幾位終于安生下來,住在了太守府。
沙守靜靜站在院落里,回想昨天的事,到現(xiàn)在還沒回過味來,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侯爺。沒想到老頭子的名號這么好使,早幾年知道,自己也不去做什么殺手了。昨天那個周公公,遁一步練的可真夠精妙,沒想到世上除了老頭子,還有人會遁一步,而且還比自己使得好!還好除了遁一步,老頭子其他的武功周公公都不會,否則自己哪還有臉說是老頭子的徒弟?
正在胡思亂想,互聽耳邊傳來一句:“沙師弟!”沙守不禁咧咧嘴,這個杜尚書,非要認自己做師弟,自己答應(yīng)下來,他就好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笑個不停。
沙守轉(zhuǎn)身施禮道:“杜師兄好!”
“沙師弟,今天歇息一天,明日我們就啟程去青州。皇上從宋尚書那兒得知易師安息于故土,就想去看看。這次臨行前,皇上親口對我和周公公說過,見到你之后,就一起去青州,他想見你一面?!?p> “師兄安排便是,反正我也無事可做?!鄙呈匕档?,說不去你們能答應(yīng)嗎?那位九五至尊對自己還不錯,自己也不能不識抬舉,而且有一年沒回去看過老頭子了,跟他們走一趟也好。
太守府外的行人這兩天好像少了一些,路上一個小乞兒四處張望著,看到遠處一名貴婦帶著丫鬟家丁走過來,便跌跌撞撞跑了過去,不小心腳下一滑,撞到了貴婦身上。貴婦正要開口罵人,小乞兒忙道:“對不起,對不起……”一溜煙跑了。貴婦沒奈何,只得暗罵倒霉,還沒走兩步,忽聽她叫到:“小兔崽子,偷了我的荷包?!闭f完指著家?。骸斑€愣著干嘛,趕緊去把那小崽子給我追回來!”
家丁眼看小乞兒跑進了一條胡同,連忙撒開腳丫追了過去,追到胡同里,看到小乞兒正笑嘻嘻等著,于是問道:“說吧,上邊有什么指示。”小乞兒道:“任務(wù)中止,你不用再盯著太守府了?!?p> 家丁問道:“發(fā)生了什么?這兩天黑道各派派來盯梢的人少了許多。”
“據(jù)說朝里的人傳出了消息,那人來頭大得很,他師父當年曾為帝師。媽的,本來有人出手,想通過官場的關(guān)系逼他離開太守府,誰想到最后卻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聽說龍椅上那位已經(jīng)發(fā)話要給他封侯,想再用官府的力量動他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了。而且他師父易連山好像是當年一個大人物,上邊說了,不再追究,媽的,當年三當家的算是白死了?!毙∑騼毫R罵咧咧,看到家丁還想說話,擺擺手道:“不該問的就別問了,老子還要回去復命呢,給你的荷包。”
小乞兒裝作倉惶逃跑的樣子,跑出了胡同,家丁也拿著荷包跟了出去。兩人一出胡同,卻都沒有再走遠,氣氛太詭異了,街上站著的一些同道中人都望著遠處太守府的方向。只見太守府門前站著三個人,中間一位耄耋老翁,但是卻不見老相;右邊一人身著紅袍,氣宇軒昂;左邊一位花甲老者,手提寶刀,氣勢最為凌厲。
只聽中間的老翁朗聲道:“聽聞遁一步重現(xiàn)江湖,老朽楚三羊,特與王天象、沈震三人前來,邀故人之徒一見!”
街上先是一靜,隨即嘩然。雖說等著要沙守性命的人,消息靈通的已經(jīng)離開,但是還有許多守株待兔,都在太守府附近。楚三羊何等功力?一句話喊出,周圍只要耳力好點的江湖人,都朝這里圍過來,但卻沒一個敢走近了。開玩笑呢,大衍劍派楚三羊、刀君王天象、北地刀王沈震,哪一個不是響當當?shù)拿郑坑绕涫堑毒跆煜?,隱隱已成為當今武林第一人。這三人聯(lián)袂而來,是為何事?難不成是來找那殺手銀?可是聽楚三羊的語氣,說是故人之徒,既如此,怎會有長輩來找晚輩的道理?
周圍人卻不知楚三羊等人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接到消息,確認了沙守的身份,同時也得到了易連山去世的消息。惋惜之余,三人決定不再悄悄前來,而是大張旗鼓,高調(diào)行事。人老了就容易有孩子心性,楚三羊想這樣一來讓江湖人重新記起當年的稷下連山;二來替沙守揚名立萬,易連山的徒弟怎么能做一個生活在陰暗中的殺手?楚老爺子提議,王天象是無所謂,沈震自然沒意見,至于這么做是否會掉了身價,三人又有哪個會在乎?
門前黑影一閃,出來一人,卻不是沙守,而是前來宣旨的太監(jiān)周四喜,沙守和宋璧則緊跟著走了出來。沙守拱手道:“三位前輩可是來找晚輩?”
楚三羊上下打量了沙守,又看看四喜太監(jiān),轉(zhuǎn)頭笑道:“竟然驚動了宮里的大太監(jiān),看來果真易連山的傳人出世。小娃娃,你在江湖幾年沒有打過易連山的名頭,竟然也混得風生水起,不愧是易連山的徒弟。老朽今日專程來考較一下你的武藝,看看你的遁一步是不是有當年你師父的風采,小家伙,我可是給你帶來了一個大高手,你可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想與刀君交手?”
雖然楚三羊嘴中說著自己是好意,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個老頭眼中的促狹,他是等著看沙守如何敗給王天象。
沙守暗自苦笑,追求武道的人給自己定下高目標是應(yīng)該的,但在武功不到一定程度的情況下,去挑戰(zhàn)刀君王天象這樣的絕頂高手,豈不是腦子有???
沙守正準備說話,卻聽身邊傳來陰鷙的聲音:“楚三羊,易師不在,你威風了啊。直呼易師名諱不說,還想以大欺小,對付承恩侯?眼中還有朝廷嗎?”
“你這閹貨別拿大帽子壓老朽,即便當年易連山當面,老朽也只是稱其一聲‘易先生’,你這閹貨又有什么資格稱其為師?”
四喜太監(jiān)臉色一寒,生理上的殘疾造成他異常敏感的心理,楚三羊的話戳中了他的痛處,他曾得易連山傳授遁一步,心中早已奉易連山為師,但出于自卑,在宮中從未敢如此稱呼,現(xiàn)今在宮外,少了份束縛,不由說出了心中想法,沒想到卻被楚三羊嘲笑。
周四喜尖聲道:“當年易師曾傳我遁一步絕學,咱家奉他老人家為師有何不可?楚老頭你再威風,當年還不是敗在了遁一步下?”
楚三羊雖然對敗給易連山已無怨言,但也聽不得周四喜接二連三提到自己不如易連山,語氣一冷,道:“難不成你這閹貨還敢憑借遁一步跟老朽斗上一斗?易連山竟然把如此絕學傳給一個五體不全之人,眼光不過如此?!?p> 周四喜一雙眼緊盯著楚三羊:“楚三羊,你辱我可以,但是易師如何,你沒資格評價!你以為咱家不敢與你動手?今天便與你做過一場,咱家學藝不精,但憑易師傳下的遁一步,何懼你大衍四九劍?”
說完,周四喜衣袍鼓起,無風自動,一股寒意以他為中心,蔓延到周圍人心中,空氣好像停滯了一般,遠處圍觀的人,功力差點的不由后退幾步。沙守心中凜然,周公公跟自己動手時候遠未用全力。最驚訝的還是三個不速之客:沈震瞪大雙眼,須發(fā)皆張;楚三羊臉色凝重,打起精神,渾身氣勢一變,契合天地,周四喜散發(fā)出的寒意對他毫無影響;王天象臉色玩味,本以為一個不知高低的太監(jiān),沒想到看走了眼,竟然是一個不弱于沈震的武道大宗師。
楚三羊伸出右手,說了一聲:“劍!”身后馬車上的隨從早已拿出主人的佩劍。楚三羊手往前一招,寶劍離鞘到了他手中,劍尖向前,氣勢再一變,巍峨氣象渾然天成。寶劍雖利,但在楚三羊手中,人劍一體,不露鋒芒。
兩大高手釋放出自身氣勢后,站在周四喜身后的沙守和宋璧都有些禁受不住,宋家兩位大人和杜尚書早就后退到五六丈外。王天象忽然開口道:“沙少俠,別忘了王某今天的來意?!?p> 沙守頭皮一陣發(fā)麻:“刀君前輩,真要指點晚輩武藝?”
“本來只是陪楚老來見識見識,但是眼前這位仗著會遁一步,便敢向楚老劃下道來。王某更好奇,得了易老先生真?zhèn)鞯娜藭窃鯓?,也想見識見識讓楚老佩服不已的易先生所創(chuàng)的武學,到底有多么精妙?!?p> “周公公的遁一步使得比我還好,刀君前輩靜觀兩大高手比試,一樣可以見識我家老頭子的武學。這種機會可不多,前輩也讓晚輩有一個觀摩學習的機會可好?”沙守笑笑,還是不想打這種憋屈的架。
“呵呵,你以為你能接下王某幾刀?”
沙守無語,這位刀君還真不給人面子,明擺著要把自己胖揍一頓再繼續(xù)看楚、周二人的比試。話已至此,也沒什么好說的。沙守靜下心,抽出徐夫人,運轉(zhuǎn)菩提心,收斂精氣神,劍尖直指王天象。
王天象眼前一亮:“這便是無妄劍?果然不同凡響,沙少俠武功尚未大成,但這劍一出,便有天雷威行、萬物順從之意,值得王某出手一試?!闭f完反手運轉(zhuǎn)真氣,只見一把長刀從馬車中飛出,長近五尺,寬三寸多,正是伴隨王天象聞名天下的霜冷長刀。
兩處戰(zhàn)場,一觸即發(fā)。霜打夫人,四比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