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回禮

　　小柳兒苦惱了很久，都已經(jīng)快要過年了，總不能還把債欠到下一年，便打算送何琪一個(gè)“香包”。

　　之所以送香包而不是送香囊，是因?yàn)樾×鴥核粫鱿隳?。香囊跟荷包相似，她發(fā)現(xiàn)，只要跟荷包搭嘎的，她都做不出來。索性她的小布袋子做得越來越好，裝上干花香料，穿了紅繩，拉緊了可不就是香包了？還比香囊顯得輕便，更換香料時(shí)也更方便。

　　正好她手上的這個(gè)香包小布袋子經(jīng)過幾次修改已經(jīng)完成得差不多了，而且縫得她自我感覺比先前做的都精美——線頭都藏進(jìn)去了，針腳也很細(xì)密，沒有空隙大到會漏香料的地方。

　　至于為什么不叫“錢包”，說出來實(shí)在是好笑。叫香包可以往里放香料，叫錢包總不能還往里面放錢吧？她的小布袋子就薄薄一層布，她可不敢叫人往里裝銀子，丟了她可不愿賠。

　　“阿娘你看我做得怎么樣？”小柳兒完工之后興沖沖地拿給柳夫人看。

　　柳夫人接過來一看，笑了：“真不錯(cuò)?！?p>　　小柳兒伸手欲拿過她的小布袋子：“太好了，那我這就給何琪哥哥送過去?！?p>　　柳夫人揚(yáng)了揚(yáng)手，避過去，她無奈道：“你就這樣送人？”

　　柳夫人看著光溜溜的布面，很是不贊同。

　　小柳兒心虛道：“阿娘說的是，確實(shí)不太好。太沒有心意了。不然阿娘幫我隨意在上面繡只蜻蜓蚱蜢？”

　　“這是你的回禮，娘幫你繡了，那你豈不是還欠著人家？”柳夫人把小布袋子還給她，“上回你不是還學(xué)了翠竹，我覺著繡竹子就很不錯(cuò)，寓意也好?！?p>　　小柳兒失落道：“但我繡得不好，總是歪歪扭扭的?！?p>　　柳夫人給她出主意：“我記得秦兒繡得不錯(cuò)，正好他在府里也無事。稍后我與你姨母正好有事外出，你去陪著他也好?！?p>　　“我就知阿娘不會無緣無故地給我出主意?！毙×鴥亨僮欤鞍⒛镆幌敫棠竼为?dú)出去，就會讓我陪著蕭哥哥。您是怕我纏著您還是怕蕭哥哥舍不得姨母？”

　　小柳兒抱起自己的專屬小籃子往門外走，籃子里裝的都是她專用的繡花的東西。

　　“阿娘反正是打定主意不帶著我們了，早走晚走都一樣，早些出門還能早點(diǎn)回來。”她回過頭來見柳夫人還坐著，皺眉道，“阿娘改主意不出門了？”

　　柳夫人又是好笑又是心疼：“阿娘多陪柳兒一會，晚點(diǎn)再出去。你過來，阿娘再給你講講繡竹子的要點(diǎn)?！?p>　　小柳兒搖頭：“方才和阿娘說笑的，我知道阿娘是嫌天氣太冷才不帶著我的。趁現(xiàn)在天好，阿娘快快去尋姨母吧?！?p>　　“沒事，只是幾句話的時(shí)間?！绷蛉似鹕砣ダ?。

　　小柳兒任柳夫人牽住她，卻不肯動(dòng)：“我和蕭哥哥都是小孩子，小孩子說的話，可能比阿娘教的讓我更容易明白?！?p>　　“秦兒可不大樂意你說他小孩子?！绷蛉硕核?p>　　小柳兒做了個(gè)鬼臉：“反正他現(xiàn)在不在，嘿嘿?！?p>　　“好吧，那你等一會，阿娘進(jìn)去換身衣裳?！绷蛉嗽疽蚕朐琰c(diǎn)出去的，見小柳兒確實(shí)不用她陪，遂放了心。

　　柳夫人牽著小柳兒往秦府去，她想到小柳兒之前的話，不由解釋道：“阿娘叫你找秦兒，不是怕你們纏著我們，也不是不樂意帶著你們。一來如你所言是因?yàn)樘炖?，二來我與你姨母出去是做事的，不能時(shí)刻注意到你們，萬一你們走丟了或是磕著碰著，那娘還不心疼壞了?！?p>　　小柳兒重重點(diǎn)頭：“我都明白的，那樣說是無心的，只是舍不得阿娘?！?p>　　柳夫人俯身抱住她：“阿娘知道。阿娘一定早點(diǎn)回來，還給你帶小點(diǎn)心。你去找秦兒吧，彼此給彼此做個(gè)伴兒。娘聽說秦兒近日情緒常常十分低落，你好好陪陪他，能開解他是最好的。這個(gè)艱難的任務(wù)，柳兒能勝任嗎？”

　　小柳兒緊緊抱著籃子，擲地有聲道：“能！”

　　跟柳夫人在路口分了頭，小柳兒獨(dú)自往蕭秦的院子走去。府里忙，杜鵑最近一直跟著林婆婆忙前忙后，小柳兒平日里就跟著柳夫人練習(xí)針線或是跟著哥哥們玩耍。今日出門到相熟的秦府，小柳兒就沒叫杜鵑跟著。

　　小柳兒是在秦夫人命人新給蕭秦收拾出來的書房里找到蕭秦的，她進(jìn)來時(shí)，蕭秦明顯在寫字。

　　小柳兒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進(jìn)去，怕打擾到蕭秦，又給了這好別扭的家伙生她氣的借口。

　　“你在那里鬼鬼祟祟什么？要進(jìn)來就進(jìn)來，不進(jìn)來就走?！笔捛?zé)o意間抬眼就看見了她。

　　聽他這么說，小柳兒正了正神色，一步步慢慢走進(jìn)去，她清清喉嚨道：“這可是你自己讓我進(jìn)來的?！?p>　　蕭秦看了她一眼，沒吭聲。

　　蕭秦低頭看著書案，小柳兒也不打攪他，自己找了地方坐下研究在香包的哪里繡上竹子比較好看。

　　怕繡得不好，反復(fù)拆了留痕跡，小柳兒找了一塊碎布頭慢慢繡了起來。

　　“呵。”蕭秦不知什么時(shí)候走到她身邊，“人家的竹子挺拔修直，你的倒好，像個(gè)大青蟲似的?！?p>　　小柳兒皺皺眉，想反駁，但是反駁不出來，她繡得確實(shí)不好，但是說她的竹子像青蟲？

　　“你見過？”

　　蕭秦不解道：“什么？”

　　“大青蟲呀。”小柳兒解釋道。

　　蕭秦一臉不屑：“當(dāng)然見過，那些人總以為我會怕那些，不過是……你管我有沒有見過，你以為都像你那么無知嗎？”

　　“有人捉蟲子嚇你？”小柳兒似是無心道。

　　蕭秦張口就想反駁，但是又停住了。總是這樣怪沒意思的，顯得他多么易怒似的。他苦笑道：“是又如何。那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家伙，總是派身邊的下人捉各種各樣的蟲子嚇我。一開始我當(dāng)然很害怕，后來我卻裝著害怕，一邊悄悄把他們?nèi)舆^來的蟲子偷偷養(yǎng)起來。等到收集多了，就趁著他們不注意一起丟到他們身上?！彪m然后來他被罰跪一整夜，還挨了手心，可是他不后悔。那些人雖然看著他的視線更惡狠狠的了，但是卻不敢輕易欺負(fù)他了。

　　話越說越順，情緒也越來越淡然。蕭秦說到最后竟然十分平靜，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他以為他這輩子都會記恨著那些人的，沒想到他忘得如此輕易。

　　小柳兒從來沒經(jīng)歷過這些事情，她不知如何安慰蕭秦，亦不知蕭秦是否需要她的安慰。

　　左右為難之際，蕭秦卻主動(dòng)找她說話：“你是要在這個(gè)上繡竹子？”他拿起籃子里的小布袋子，“直接在這上面繡吧，其實(shí)你已經(jīng)很熟練了，沒必要再練?！?p>　　“可是……”小柳兒見他已恢復(fù)如常，安心不少。但是若真的按他所說直接在布袋子上繡，萬一繡毀了怎么辦？但是眼下還是順從一點(diǎn)比較好，萬一他又生氣了她可沒辦法哄他，“好吧?！贝蟛涣嗽僦刈鲆粋€(gè)，反正她現(xiàn)在動(dòng)作可快了。

　　小柳兒穿針引線，在布袋子的右下角開始繡了起來。她覺得繡在角落里，繡小一點(diǎn)，就算丑一點(diǎn)也無所謂——反正看不清。

　　“你一邊繡一邊把前面針線走過的地方用手壓一下。”蕭秦示意著，“你用勁太不均勻了，布都讓你扯皺了，可不就繡得粗細(xì)不勻了。”

　　小柳兒點(diǎn)點(diǎn)頭，按照蕭秦說的方法接著繡。一邊繡著，一邊把前面繡好的地方拉平。最后蕭秦看不過眼，干脆親自上陣幫她狠狠拽著布袋子的兩邊。怕她不小心把針線扎進(jìn)另一面，他還把自己的手塞了進(jìn)去。

　　“你不要故意往我手上扎啊。”把手放進(jìn)去雖然是他心甘情愿的，但他實(shí)在不信小柳兒的手藝。

　　小柳兒心思全在針線上，敷衍道：“放心放心，我手指頭在里面試探著呢。”

　　蕭秦看了眼扔在旁邊沾了好幾滴血的帕子，心里無奈，就是因?yàn)樗显炙虐炎约旱氖址胚M(jìn)去的好嘛！

　　擔(dān)心真的扎到蕭秦的手，小柳兒前所未有的專心，手下很仔細(xì)，速度也放慢了不少，一小叢翠竹她繡了半個(gè)時(shí)辰。好在沒有再扎到任何人的手。

　　小柳兒把布袋子里外一翻，在里面收好針，蕭秦幫她拿剪子剪斷了多余的線。

　　“這就好了？”小柳兒分外不可思議，“原來如此簡單，蕭哥哥你真聰明！”

　　蕭秦故作不在乎地笑了：“不然你以為呢?！?p>　　“多謝蕭哥哥了，不是你的話，我欠何琪哥的回禮不知要拖到什么時(shí)候呢！”不管蕭秦的態(tài)度，小柳兒真誠向他道謝。

　　蕭秦震驚道：“什么？何琪的回禮？”

　　小柳兒歪頭，不明白他的情緒為何突然變得這么激動(dòng)：“對呀。上回他送了我紫玉藍(lán)，就是那盆藍(lán)瓣紫邊的菊花，我答應(yīng)要回禮的?！?p>　　蕭秦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好心好意幫了她那么久，結(jié)果是給那傻大壯的？

　　沒察覺到蕭秦的異常，小柳兒仍然興奮道：“哥哥說他們今天在何家的廚房等著品嘗新菜的，我們?nèi)ズ渭野?，正好把這個(gè)香包送給何琪哥?！?p>　　“香包？”蕭秦簡直出離憤怒。

　　小柳兒以為他是嫌她的香包丑，坦然道：“雖然沒有香囊好看，但是能用就行?！彼龔幕@子底下把從柳夫人那里要過來的干桂花拿出來，“這是阿娘秋天才曬好的，可香了。他送我菊花，我送他桂花和一個(gè)香包，大約可以抵了?！?p>　　見蕭秦還是一臉不滿，小柳兒有些遲疑，片刻后又堅(jiān)定了神色：“雖然我的香包沒有紫玉藍(lán)珍貴，但是這可是我做成功的第一個(gè)香包呢！而且里面還有蕭哥哥的幫忙，何琪哥知道了一定會很喜歡的。蕭哥哥，我們快點(diǎn)去吧，萬一他們又跑到其他地方我們就找不到了?！?p>　　蕭秦咬牙切齒說了聲好，他倒是要看看，他在就在旁邊一直站著，她倒是能不能送得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