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三個孩子每日跟著榮尤簡讀書習(xí)字，旬休時就跟著柳夫人去街上逛逛，到郊外走走。
小柳兒天天掰著手指頭數(shù)日子，她窗外的菊花敗了，柳夫人幫著她收了種子。種子裝在她自己縫的小布袋子里，她還不會做荷包，只會用一塊布對折縫在一起然后翻過來當(dāng)成簡易的荷包用。
收好了菊花種子，很快到了冬至，冬至這一天，小柳兒央了柳夫人出城。柳夫人告訴她新設(shè)了兩處城門，指不定柳老爺從哪處回來，錯過了反而不好。
小柳兒覺得柳夫人說得有道理，乖乖應(yīng)了在家里等著。從白天到黑夜，小柳兒等到了城門關(guān)上的時刻，都沒等到柳老爺。
柳夫人想要安慰小柳兒，小柳兒反而安慰起柳夫人：“阿娘不要擔(dān)心，說不定爹爹是回來晚了沒來得及進(jìn)城，明兒城門一開就來了呢。”
柳夫人笑著點頭，跟她說天冷了，不要凍著，早些回房。
小柳兒立馬起身，先送柳夫人回房，見她歇息了自己才跟著杜鵑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柳兒知道娘的擔(dān)心不比自己少，柳老爺上個月的信到現(xiàn)在還沒有收到，柳夫人告訴她是因為柳老爺要回來了所以才沒寫信，小柳兒面上應(yīng)了，心里卻知道這只是柳夫人的安慰。安慰她的，也是安慰柳夫人自己的。
第二日，小柳兒像前一日一般，等著柳老爺用清亮渾厚的聲音從大門外呼喚她的名字?？墒菦]有，一連幾日，大門外都是靜悄悄的。因為這條街上都沒幾家住戶，所以連馬車路過的聲音都沒有，成日靜悄悄的。幸而離大街不遠(yuǎn)，時而能聽到隱隱的喧鬧聲傳過來，不然也太過寂靜蕭索了。
開始的時候柳夫人還會叫小柳兒別擔(dān)心，后兩日連柳致行都能看出他娘的心不在焉了。柳致行沒了往日的活潑，生怕觸動到柳夫人。到了這時候，就連小柳兒也發(fā)現(xiàn)了柳夫人的異常。她不再一有時間就去守著大門，等柳老爺了，她開始如同以前那樣認(rèn)真聽榮尤簡講課，下了課便纏著柳夫人學(xué)繡花。
冬至之后晝短夜長，天氣當(dāng)越來越冷才是，今年卻異常的暖和，甚至比立冬前后還要暖和一些。初時人們擔(dān)心氣溫驟降，慢慢的就換上了薄夾襖，柳夫人就是這時候病的。
小柳兒近來都會先來找柳夫人，之后再一起去用早飯。柳夫人勤快，每日早早地就會把門窗打開通風(fēng)，今日卻把窗戶闔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小柳兒心下微異，卻沒多想，只覺著難得她娘竟然到現(xiàn)在還沒起來。
她輕手輕腳地進(jìn)門，卻看見柳夫人已經(jīng)背身坐在桌邊了，她剛想喊人，就聽見柳夫人說：“快些把窗戶打開，一會柳兒該過來了。”
小柳兒看不見別的人，只聽見有人回柳夫人的話：“夫人風(fēng)寒入體，就不開了吧?！甭犅曇羰擒饺?。
“沒事?！币娷饺匾荒樐兀蛉藷o奈道，“好了，不透氣也不好，留點縫兒吧?！?p> 芙蓉依言開了點縫兒：“那把門關(guān)起來?！?p> 柳夫人剛想說沒事，就聽見芙蓉驚訝的聲音：“姑娘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
小柳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像沒事人一樣笑著說：“芙蓉姐姐早，我剛來。娘呢？”
芙蓉不確定剛才的話小柳兒有沒有聽見，但見她神色并無異常，剛想說話，就聽柳夫人說：“柳兒過來，娘在這里。”
小柳兒對芙蓉笑笑，避身進(jìn)去找柳夫人。
“阿娘今日怎么如此容光煥發(fā)？”小柳兒看著特意描眉點唇的柳夫人，驚喜地說，“阿娘略微打扮就美麗至極！”
她高興不僅是因為柳夫人容顏美麗，還是因為她覺得或許柳夫人的風(fēng)寒并不嚴(yán)重，否則也不會有心思梳妝打扮了
柳夫人笑著拍拍她的手，嗔道：“眼尖的小丫頭，去幫娘把胭脂拿來。要化就化齊，娘把胭脂補上?！?p> 小柳兒就到梳妝臺邊開始挑胭脂，挑好了胭脂，她又拿了銅鏡才回到柳夫人身邊。
“我?guī)桶⒛锱e著銅鏡?！?p> 柳夫人點點頭，對著銅鏡細(xì)細(xì)上了些脂粉。她對著銅鏡照照自己的樣子，瞄到乖乖舉著銅鏡的小柳兒，不由一笑。
柳夫人起身到梳妝臺前選了殷紅的胭脂，用中指厚厚蘸了些。小柳兒呆呆舉著銅鏡跟著柳夫人，她心里正懊惱挑的胭脂不合柳夫人心意，就覺著眉心微微一受力。
柳夫人看著小柳兒笑笑，擦掉指腹上殘余的胭脂，接過她舉著的銅鏡，反過來讓她自己看。
小柳兒順著柳夫人的指示看銅鏡中的自己，鏡中人的眉心有顆紅艷艷的圓點。
“好看嗎？”柳夫人讓她照了會就把銅鏡收了，“小小年紀(jì)，好看也不能太過臭美知道嗎？”
小柳兒點點頭，還有點愣神。
柳夫人失笑，牽著她去吃早飯。
“娘與妹妹遠(yuǎn)遠(yuǎn)走進(jìn)來跟仙子似的。”柳致行手里拿了塊點心正倚著門等她們。
柳夫人本就顯得比同齡人年輕，裝扮起來更是青春了好幾歲，跟小柳兒站在一起根本不像兩輩人，但是柳致行不敢說，他雖皮實，卻從不做沒大沒小的放肆事。
柳夫人笑吟吟地：“要不要給你點一個？”
柳致行苦大仇深地猛搖頭：“我現(xiàn)在都是大人了，以前小時候您點也就算了，現(xiàn)在再點可不叫那些人笑掉大牙。嘶——我們大牙都換完過了，嘿嘿！”
小時候點，柳致行可把那些人羨慕壞了，現(xiàn)在再和小柳兒這樣，別說王力，就是大壯都敢嘲笑他。
聽到柳致行說牙的事，柳夫人看著小柳兒道：“柳兒乖，張開嘴娘看看?！?p> 小柳兒乖乖張大嘴巴，柳夫人看了看道：“有沒有晃動的？”
小柳兒搖搖頭，柳夫人就笑著說：“好。行兒換牙之前有幾顆黑牙，我們柳兒的干干凈凈的?！?p> 柳致行不依了：“娘，那都什么時候的事了，我現(xiàn)在好著呢?！?p> 柳夫人點著頭激他：“以后也可說不準(zhǔn)呢，畢竟你們兄弟幾個，也只有你有黑牙。”
柳致行立馬打保證：“糕點我戒了，糖也不吃了?！?p> 柳夫人面露為難之色地看他一眼：“你能忍得??？畢竟……挺難為人的。”
“沒事！”柳致行前面還慷慨激昂的，后面卻猶豫了，“要不然我一天就一塊？”
柳夫人頓了好一會才說：“那也成，娘叫林婆婆記著，每天按量給你?！?p> 柳致行先是歡喜柳夫人答應(yīng)了，覺得自己還挺聰明，后來反應(yīng)過來：“娘是在讓婆婆監(jiān)視我呢。您放心，我絕不會在外面偷吃的?！?p> 柳夫人無奈：“小人之心?！?p> 飯畢，時辰還早，娘仨待人把桌子收拾干凈后坐著聊了會天兒。
“榮先生有說什么時候走嗎？”柳夫人冬至前就讓人帶話告訴榮尤簡隨時可以離去。
“昨晚我去問問題，榮先生說如果可以，他想留在梨院。”柳致行錯開盯著糕點的視線，“我瞧著榮先生似乎很是猶豫，當(dāng)是怕娘不允?！?p> 柳夫人道：“我倒不是不允，有先生在，學(xué)兒賢兒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去討教。只是過年了還留榮先生在這里，娘怕他思家。”
柳致行聞言放心了：“娘答應(yīng)讓榮先生留下來就行，我?guī)缀鯖]聽過榮先生提家里的事，應(yīng)當(dāng)是不想家的吧。等會就告訴先生去?！?p> 柳夫人搖搖頭，她倒是聽柳老爺念叨過幾句，只大約知道榮尤簡兄嫂對他多有不滿。鄉(xiāng)下人家供個讀書人，其中的艱辛，柳夫人不是不理解。上次榮家有人來找榮尤簡回去怕跟這回他不愿意回去的事，多少也有關(guān)聯(lián)。
既然榮尤簡要留在梨院過年，那柳家也不好不管不問，柳夫人便吩咐芙蓉有時間到外面找?guī)讉€人來家里把梨院再好好打掃打掃，順便布置一番。
芙蓉得了吩咐，就退了出去找人去。柳夫人倒是又想起來要給家里添點人手的事了，幾個孩子越來越大，學(xué)業(yè)日益繁重，身邊也該添個半大小子幫幫忙跑個腿之類的了。
“娘，我們?nèi)ダ嬖毫?。”小柳兒打斷柳夫人的思緒。
柳夫人回過神來，起身道：“我與你們一道?！?p> “娘留在家里，我會告知榮先生的?！绷滦幸詾榱蛉艘H自和榮尤簡說同意讓他留下來的事。
柳夫人搖頭：“我只是和你們一起出去，我是去你們姨母家?！?p> 在岔路和兩個孩子道了別，柳夫人獨自出了府門，進(jìn)了秦家。
秦夫人今兒沒出去，這時候正送蕭秦出門呢，她見著柳夫人不由笑道：“阿瑛，難得見著你，我還想著去找你呢?！?p> “是我難得能見著你才是?！绷蛉肃了痪洌D(zhuǎn)而對蕭秦說，“秦兒，行兒和臻兒剛剛才去，你也快些去吧。姨母與你娘說說話?！?p> 蕭秦點點頭，躬身應(yīng)好。
待蕭秦進(jìn)了柳府又轉(zhuǎn)了個彎看不見人影，柳夫人才對秦夫人說：“這么久了，秦兒還是不愛說話。沒想到這孩子這么害羞。”
秦夫人隨意道：“他自小如此。走，咱們喝茶去，你來得巧了，昨兒我才得了一兩好茶。”
依水荷·桉
停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