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蕭姨母呢?”小柳兒依偎在柳夫人懷里問道。
自柳家的馬車駛來時蕭秦就揚著脖子去看自家馬車在哪了,聽見小柳兒的話,他不由得緊張,一瞬不瞬地看向柳夫人。
柳夫人騰出一只手,伸向蕭秦:“秦兒,過來?!?p> 蕭秦猶豫著,敵不過心中的渴望,慢慢走過去抬起自己的手,柳夫人順勢握住,傾身溫語:“你娘這兩日身子不適,一直在寺里住著,她還不知道你的事。姨母已經(jīng)讓人通知她了,想來我們回去時就能看見她了?!?p> “我娘怎么了?”蕭秦心中有失落,更是擔(dān)心不已。
柳夫人把他拉到身側(cè),左手牽著他,右手牽著小柳兒,跟著云兒往她家的堂屋走。
柳致行默不吭聲,獨自去廚房幫忙。
“你娘呀,約摸是心里難受,等秦兒回去好好安慰安慰你娘,你娘心里開心了,就好了。”
蕭秦點頭,想問他娘為什么不開心,卻也知道柳夫人不會在這里告訴他更多。等他回去見了娘,自然會自己問個一清二白清清楚楚。
柳夫人沒在云兒家過多耽擱,她能感覺到齊家人的拘束。感謝云兒兩姐妹對幾個孩子的照顧后,便吩咐人把謝禮搬下來,帶著孩子們上了馬車出發(fā)回府。
謝禮是柳夫人的心意,謝銀已經(jīng)轉(zhuǎn)交縣丞統(tǒng)一處理了。知縣大人著縣丞核算每戶孩子在村里的花銷,做到賬目清明。雖然他們這些為人父母的并不在意,卻也不必要自作主張。
由此也可以看出新來的知縣秉性純良,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約是個好官,對阜縣大有益處。
得得的馬車?yán)吡她R田村的過客,也帶走了云兒的伙伴。日子總是要過的,等繞了路跑了空的何家人輾轉(zhuǎn)來到云兒家?guī)ё吆午骱螅苾杭覐氐谆謴?fù)到了往常的日子。
蕭秦回到蕭家時,蕭夫人已經(jīng)在等著他了。
“娘!”蕭秦撲進上了妝的婦人懷里,鼻頭酸澀,“娘今日風(fēng)采甚好?!?p> 蕭夫人撫摸他的頭發(fā),笑道:“我兒黑了,倒是舒朗不少?!?p> “兒子心胸開闊了,娘卻病倒了?!笔捛卣Z氣中夾雜埋怨,眼里卻滿是心疼。
蕭夫人嘆氣,無奈道:“這不是好了。”她摸摸臉,上等的脂粉能遮掩她憔悴的面容,卻遮掩不了她心中的哀傷。
“娘要日日開懷才好?!笔捛囟⒅挿蛉说难劬Γ澳侨瞬魂P(guān)心娘,可是秦兒只有娘。娘開懷,秦兒才會開懷。”他進門時聽見仆人說不久前京里來了信。
蕭夫人皺眉,嚴(yán)厲道:“胡說。什么那人這人,那是你爹。你爹與我之間那是我們大人的事,與你無關(guān)。”嘆了口氣,蕭夫人重又低聲道,“你爹總是還疼你想著你的,你莫要與他生分了。既然回來了,改日給他回個信吧?!?p> 蕭秦執(zhí)拗地看著她,最后輕輕點了下頭。
蕭家人少清凈,另一邊的柳家可就熱鬧了。
官府的人是在快中午時通知的柳家,孩子可以從齊田村接回來了的。來人說可以自己派人接,也可以明日由官府的人統(tǒng)一接送。
當(dāng)時柳家只有柳夫人一人在家,柳夫人當(dāng)即就叫人套了馬車出門。這時候得了消息的柳致學(xué)柳致賢早從學(xué)堂告假回來了。
弟弟妹妹回家,做哥哥的自是又心疼又興奮。
柳夫人坐在上首,讓他們莫吵鬧了:“致學(xué)致賢擔(dān)心弟妹的心思娘理解,但是弟弟妹妹在家里還能跑了不成?既然都看過了,也說上話了,便回去讀書吧。”
兩人不依,再過不久他們就要搬到書院統(tǒng)一安排的地方住了,每旬只能回來一日。
“學(xué)而不厭,見賢思齊。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們的爹不在家,你們也不能放縱自己。”柳老爺在小柳兒到齊田村不久也出門了,一來是為了尋找商機,二來也是順便到其他縣去收一部分租子,不至于籠統(tǒng)堆到秋收時忙不湊手。
二人欲再說些什么,柳夫人便勸道:“回去歇一會便上課了,上完課再回來,也費不了多少時辰。晚上自有你們隨意耍鬧的時候。”
二人只能答應(yīng)了,他二人今年二月過的縣試,四月又雙雙通過府試得了童生的名,自然背負了父母先生的期望,理當(dāng)發(fā)憤圖強爭取來年的院試也一次通過。
送走兩個大兒子,柳夫人才靜下心來想回城的馬車上小柳兒兄妹倆告訴她的事。知縣只派人告訴各家能把孩子接回來了,卻沒有告訴他們其余的事。柳夫人吩咐芙蓉出去打聽打聽。
“娘,是我錯了!”不等柳夫人說話,柳致行撲騰一聲跪下去認錯,“都怪我?guī)е妹帽荛_杜鵑姐姐跑出去玩,才會害妹妹被壞人抓走?!?p> 柳夫人等他說完才緩緩道:“你為何只說你妹妹被捉走?你以為娘不疼你?你被抓走娘不心疼?”
“我……”柳致行說不出話,“我只是愧疚,知道自己錯得厲害?!?p> 柳夫人走到他身邊,把他拉起來,又讓跟著哥哥一起跪下的小柳兒起來。
“因著你比妹妹大幾歲,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多,所以娘對你多有要求,不過是因為教你好讓你有做兄長的模樣罷了,也給妹妹帶個頭。你大哥二哥比你們年長的多,雖然疼愛你們,卻不能常相伴,所以對你們自然是舍不得說舍不得罵的,你爹又常年不在家,娘就要嚴(yán)厲一點?!绷蛉税迅恻c端到二人面前,“學(xué)而不厭,見賢思齊。學(xué)習(xí)賢能之道,方行所行之事。行兒,娘送你去書院讀書可好?”
“娘不怪我?”柳致行羞赧。
“不會。這是壞人的錯,與你們何干?娘送你們?nèi)R田村,也是有心讓你們隨性些日子。你愛往城外跑,娘便成全你。現(xiàn)在可要收心了?!绷蛉它c著他的鼻子道,“這次你已吃足了教訓(xùn),以后千萬小心?!?p> 柳致行點頭。
柳夫人就帶二人去好生梳洗梳洗,又給他們抹潤膚的膏子。
晚上兄妹四人好生熱鬧了一番,柳夫人率先離席,聽芙蓉答話。
知縣大人等縣丞帶回大福的口供后,當(dāng)夜在一處院落逮捕了一群宵小之輩,連夜審問。犯人拒不承認,連連喊冤,知縣便先將他們關(guān)押起來,天剛亮就通知犯人暫居院落附近的人家。果然有人來作證這些人經(jīng)常小偷小摸騷擾相鄰的人家,又有一老者來說那院落是這伙人威脅恐嚇強占了去的,凡此種種,不勝枚舉。這些人大案沒做小罪不盡,又綁架幼兒勒索錢財,更何況還綁了官家子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知縣驚堂木一拍,謫發(fā)充軍,以為贖罪。
“外面都知道咱們家三郎和姑娘被綁了?”柳夫人放下茶盞,眉頭輕皺。
“沒有,后面是張縣丞悄悄告訴我的,當(dāng)眾并沒有宣講開來。姑娘少爺們跑下山時沒遇著旁人,齊田村的人應(yīng)該都不知道。其他人家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外傳,對外知縣大人只說魏少爺被擄走了?!避饺鼗氐?。
“等老爺回來再備禮登門感謝大人?!绷蛉说?,“可惜知縣夫人不在,否則我自可與其他幾家的夫人聯(lián)袂拜訪。這知縣大人還真是鐵面無私,一心為民,只是可憐了魏少爺?!?p> 問清事由,柳夫人去前廳催孩子們?nèi)ニX。老大和老二稱去書房看會書,便離去了。
柳夫人見柳致行和小柳兒神采奕奕,便打算帶著兩人去探望蕭夫人。
“蕭姨母病了好些日子,你們回來了理當(dāng)去看望。下午不好打擾他們母子相聚,這會去坐坐吧,我們一會就回來。到了姨母面前,切勿吵鬧。”
兩人乖乖點頭,倒是沒發(fā)現(xiàn)稱呼上的變化。
蕭家也剛剛用過晚飯,正在花園的亭子里乘涼。
兩家孩子依次見禮,說了幾句話,就被打發(fā)讓幾人自己玩去。
蕭夫人洗去了妝容,素面朝天,憔悴之色沒了大半,她神神秘秘的,柳夫人疑惑不已。
“我家秦兒答應(yīng)了?!笔挿蛉诵t了臉。
柳夫人一時回不過神,見蕭夫人意有所指地看向自家閨女才明白過來。
“你說這個干什么?”柳夫人故作惱怒,“他們小孩子家的懂什么?年紀(jì)大些再提也是使得的。萬一長大后……”
蕭夫人打斷道:“臻兒是我看著出生的,你我多年密友,你教出來的姑娘我放心。秦兒在京里被帶壞了性子,他掩飾得好,可我畢竟生養(yǎng)了他,如何能看不出來?就算以后有變化,他們現(xiàn)在還小,玩在一處也是無妨的。萬一真的成了呢?好阿瑛,莫怪我有私心。”
柳夫人嘆息,點頭應(yīng)了,目光看向喂女兒吃豌豆黃的小小少年。
蕭秦低著頭,他大概猜測到娘與柳姨母在說什么。望著小柳兒清澈的大眼睛,心里矛盾極了。想到小柳兒的特殊“本領(lǐng)”,蕭秦咬牙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