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果然周阿姨身體不舒服，他燒好飯菜，一家人吃了飯，瑞萍卻沒有回來。他一個人洗漱好了，在小臥室里看了一會兒書，便斜著身子睡了。
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他身邊有瑞萍回來睡過的痕跡。許是自己睡得太沉，竟然不知道瑞萍什么時候回來，什么時候又走了。床上依然散落著瑞萍換下來的衣服，亂亂地很不像樣子。他不覺嘆了口氣，把那些衣服掛起來，收拾好床鋪，洗漱完了才去上班。
路上他胡亂買了些早飯，慢慢踱到辦公室。他慢慢地頭也不抬地忙著手中的事情?！靶∏匕?，我看你呀，來院里這么久了，也辦了不少案子了，論起辦事的能力你可比我們這些干了大半輩子的人還要老道呢。聽說這回師里有個大案子，你一向是處理這類案子的能手，我覺得院里應該能讓你去扛下這個案子。你看你就耐心等通知準備大干一場吧。”
說話的是一個辦公室的老錢。老錢大半輩子在院里勤勤懇懇，辦事干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他待人也是真誠熱情，俊杰平時對他畢恭畢敬。
“是嗎？錢叔，我好想前幾日在食堂也聽人議論這件事情?！笨〗艽丝痰男睦锿蝗挥秩计鹆讼Ｍ！笆前?，聽說這兩天上面正在選派人手，大概今天安排就能下來，不出意外，我估摸著這回你能上，領導今天一定能會找你去談的。我看你一天到晚都埋沒在這些小案子里，該是你露露頭的時候了?！崩襄X一邊忙著，一邊說這話。
俊杰聽到這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鼓動著。是的，他來師部這么久，不是一直在等待著這個時刻的到來嗎？如今，這個機會馬上就要降臨到自己頭上，他又怎么能不高興呢？
不錯，正如老錢說的，他是院里處理這個類型的案子的能手，院里沒有理由不把這個案子交給他。況且這么久以來，院里的安排他從來沒有反對過。無論如何，自己都是承擔這個案子的最合適人選。他想著，突然有了動力似的，連做事的手腳也變得輕快了許多。他在內(nèi)心里堅定地期待著，期待著這個時刻到來。
然而，轉(zhuǎn)眼他已經(jīng)吃了午飯，半天的光景已經(jīng)過去了。老錢那邊不斷給他傳來新的消息，據(jù)說這個案子院里會派三個人負責。大半天的功夫已經(jīng)有兩個人被院長找去交代工作?，F(xiàn)在還有一個名額。他滿心希望地期待著那個人是自己，大半個下午他都坐立不安，躊躇滿志，摩拳擦掌的。
然而辦公室的電話始終沒有想起過。電話一響，他便飛也似的去接電話，然而電話并不是院長打來的，而是門口守衛(wèi)師傅打來的，他懨懨地聽著，仿佛突然沒了興致，這樣漫長一天的等待，讓他始終緊繃著神經(jīng)，他有些精疲力竭了。
他覺得很是奇怪，平常他總有接不完的電話，但是今天除了門口守衛(wèi)師傅的電話以外，再無旁人的電話打來。他呆呆地看著那個電話，直到快到下班時，那個電話依然方方正正的伏在桌上，再無一絲聲息。他突然感到很泄氣。
老錢卻在這會兒急急忙忙從辦公室外走進來，道“俊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們這回居然安排了小陳去，你說安排誰不行，偏要安排小陳去?！崩襄X忿忿地說道，在老錢眼里，小陳只是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罷了，“他們憑什么讓小陳去，不讓你去？”老錢開始為俊杰打抱不平了。
俊杰聽到這兒，愣了愣，這個結(jié)果也是他自己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怎么給老錢說，過了很久他才終于說：“唉，或許他們還有別的考量吧?！彼f著便匆匆收拾好東西，又跟老錢打了聲招呼，便自己先回家了。一路上，他腦子里亂亂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只覺得恍恍惚惚，仿佛自己丟了魂魄一般。
“俊杰，你回來了，你周阿姨身體不舒服，今天又要辛苦你了。瑞萍還沒有回來，有什么忙要幫，你給我說啊。”俊杰一進門，老馬就有些歉疚地說道。
俊杰點點頭，只慢慢地在廚房間忙碌著，他的動作很遲緩似的，他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覺得窩火，憋屈。他不再像往常那樣駕輕就熟，有條不紊了，他有時候竟忘記自己是加了第幾勺鹽了。
終于他燒好了飯菜，瑞萍也回來了。一家人圍坐著吃飯?！翱〗埽阍趺椿厥?，這菜這么咸，還怎么吃??？”瑞萍放下夾菜的筷子，埋怨道。
“瑞萍，你什么也別說，俊杰已經(jīng)白天上了一天班了，回來還要給我們燒飯燒菜，多不容易啊，你得體諒體諒他?！敝馨⒁桃娍〗苣樕瓉碓诫y看，便低聲勸著瑞萍。
“怎么，你還不讓我說??？你看他今天燒的這幾個菜，哪一個能讓人好好吃。不是鹽放多了，就是菜炒糊了，還有這個，油又放多了......，他現(xiàn)在的手藝是越來越倒退了，以后我們一家人還怎么吃他燒的飯菜?。俊比鹌颊f著，已經(jīng)放下手中的筷子，做勢要不吃的樣子?！叭鹌?，你少說兩句?！崩像R把眼睛一瞪，向瑞萍看來。
“瑞萍，你才扒了幾口飯，怎么就能不吃了呢，這樣對身體多不好。”周阿姨在一旁勸說著瑞萍。
“媽，你讓我怎么吃??！你看這個菜......，還有這個菜......?！比鹌既耘f數(shù)落著飯菜，好像也在數(shù)落著俊杰。
俊杰聽到這里，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股火，他突然把那雙筷子往桌上一摔，道：“你們吃吧，我不想吃了?！闭f完他拉開門來，徑直向門外走去。
初秋的傍晚，天還沒有完全黑，晚歸的人們依然行色匆匆，小風吹著他的臉頰。他心里仍在怨著。他想起自己來師部都這么久了，卻依然得不到重用；他想起自己早早回家做飯，卻得到瑞萍的這一番批判，他便愈發(fā)郁悶了。
他慢慢地沿著河邊走著，偶爾有一兩個人從他身邊經(jīng)過，但很快又消失在無邊夜幕中了。這一刻，他突然有一種向人傾訴的欲望，他想把他這個階段所有的苦悶都傾訴給他人聽。
“俊杰，你怎么在這里？”俊杰循聲而去，卻道：“是你，月蓉？”“是啊，我吃好飯，出來散散步，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了?！痹氯匦χ粗〗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