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喜歡貓。反正自打我記事開始,家里就沒斷過貓。而且還都是流浪貓,野貓。
1957年,1月,記得那是一個非常寒冷的冬天,我陪著媽媽去街上買菜。
回家時的路上,看見一只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小貓,倒在雪地上。
我媽媽看到了,就走不動道了,嘴里一邊罵著什么“誰這么天殺的,好好一只貓,都快給打死了。”之類的話。一邊把小貓抱起來,放到懷里,抱回了家。
回家之后,用溫鹽水給小貓洗干凈,然后,給貓傷口上,上好藥。在每天用杯子給小貓灌糊糊,折騰了有兩個星期,終于開始好轉(zhuǎn)??梢宰约鹤呗妨?。都說貓有九條命,果然不假。
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小貓基本上就完全康復(fù)了??祻?fù)了之后,就留在了我們家。
媽媽給這只貓起了個名字。叫“小寶”。
小寶白天一直是在炕上趴著睡覺,偶爾起來賣賣萌,一到晚上,就找不到貓了。
我們都沒在意,以為小寶出去抓老鼠去了。直到我媽看到它叼了個魚頭回來時,才知道,這只貓,晚上去別人家偷吃的去了。也能猜到當(dāng)時在雪地里,它身上傷的原因了。
我媽卻非常慣著小寶,因為我們這條街基本上都是以賣東西為生的,所以媽媽去告訴了那幾個賣吃食的鄰居“我們家這貓,晚上愛去偷吃的,但是它不是人,我也沒法管,要是它偷了誰家的東西。我來賠,但是別打貓,好歹也是一條生命啊?!?p> 鄰居們都挺熟,也給面子,反正表面上都笑嘻嘻的答應(yīng)了。但是心里怎么想誰知道呢?難道真的被貓偷了吃的,去找人家要賠償?估計也沒幾個人能拉下臉來。
突然有一天,小寶鮮血淋漓,艱難的回來了。我媽一看,可不得了,渾身是傷,尾巴都快斷成兩節(jié)了。
于是,又開始了那一套,溫鹽水洗,上藥,灌糊糊。邊上藥還邊罵小寶“說了多少遍了,家里不缺你那口吃的,干啥非要去吃別人家的呢。。。。。。”
這次小寶傷的比上一次還嚴(yán)重,但是還能堅持回到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毅力在支撐著它。
小寶傷養(yǎng)了有半年多才好,傷好了沒多久,我們家就搬家了,還在一個縣里,換了一個環(huán)境,可以說是從縣城的最東面搬到了最西面。
都說,人性難改,貓也一樣。好了傷疤忘了疼。于是乎,我們家小寶,又重操舊業(yè)了。
1959年,6月。差不多隔上兩三天,我們家早上起床,就能發(fā)現(xiàn),我的被窩或者我弟弟、我媽媽的被窩里,就有一塊豬肉,或者是一條小點的魚。有時候甚至是好幾塊。豬肉都是小塊的,二三兩一塊,魚也是半斤左右的。
小寶偷回來的魚和肉,我是多想讓我媽給我和弟弟吃一頓啊。在這個天天是棒子面粥、窩頭和攪拿糕就咸菜的日子里,甚至連吃飽都是奢望的情況下,我的媽媽,一邊教育小寶,一邊把貓晚上偷來的魚肉給送了回去。
可憐了我家小寶,那么大老遠(yuǎn)的冒著被打死的風(fēng)險叼回來,嘴得累酸成啥樣?真是的。我媽媽辜負(fù)了小寶的一片好心。因為這事,當(dāng)時我還和我媽媽鬧意見。吵了好幾次。
好在這個商店的老板和我那打仗戰(zhàn)死的爸爸是戰(zhàn)友關(guān)系,也沒難為小寶。
我媽媽說,做人要有骨氣,貓偷的,那也是偷。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小寶還是日以繼日的往回叼魚肉。我還是和媽媽,一次次的送回去。大概小寶是在報恩吧。
后來小寶懷孕了,不知道是多會懷上的。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小寶肚子已經(jīng)有點鼓了。
它下了四只小貓,小貓剛滿月,小寶開始不吃東西了,每天最多只喝一點水,還經(jīng)常躺地上抽搐。
那個年代,也沒有什么寵物醫(yī)院,也不會有人去開寵物醫(yī)院,畢竟人病了都是自己往過抗,何況是只貓。
媽媽說,小寶沒救了,貓死前都會好幾天不進(jìn)食。
小寶不吃東西的第二天,小寶費(fèi)力的把那四只小貓一個一個的叼到了我媽媽面前。對著我媽媽叫了一聲。
我媽媽笑了笑“小寶啊,你是不放心它們四個吧,你放心的走吧,你的四個孩子我都給你養(yǎng)大。”小寶好像聽懂了。沖我媽媽叫了一聲,然后就跑了出去。
我和媽媽追了出去,小寶還沒出胡同口,就倒下了,再也起不來了。
媽媽領(lǐng)著我把小寶埋在了院子里的桃樹下。每年春天,桃花盛開之后,我就想起了我家的小寶。
過了兩年,我家的四只小貓都長大了,也不像小寶那樣喜歡出去,每天都宅在家里,連屋門都懶的出。一點都不像是小寶的仔。
我媽媽送給那個曾經(jīng)小寶天天光顧的便利店老板一只。其余三只誰也沒給,一直自己養(yǎng)著。